卡里姆多大陆的东南部,是一片有着少量森林分布的原野,叫做杜隆塔尔。
这块曾经贫瘠的土地,如今也依然贫瘠,尽管兽人的领袖萨尔苦心经营,但是这片土地依然未曾显露出多少欣欣向荣的景象。眼下海山军团的铁蹄还没有到达这片土地,但是兽人们安逸的生活中已经出现了一丝不安的气息,一伙不知从何处而来的侍僧们开始走进安详的村落中。这些穿着黑色长袍的僧人,往往在田间地头默默的摆下一炉焚香,袅袅的黑色烟雾缭绕开,劳作了一天的兽人们便坐到这些僧人面前,听他们讲述那些稀奇古怪的事情,比如说生命、比如说自然、比如说光明……与黑暗。
萨满教的衰落给了这些僧人更多的空间,穷苦的兽人们迫切需要信仰的支持,让这些黑色长袍如同瘟疫一般迅速的在杜隆塔尔蔓延开来,甚至出现在了兽人们的主城——奥金城。
正是夜晚,华灯初上。
奥金城幽暗的街道上,一个戴着兜帽的高大兽人低着头匆匆走过熙熙攘攘的街道,人群中偶尔有人看到他不经意露出的脸,吃惊的张大了嘴巴,被旁人问及的时候却又捂嘴不言。
那高大的兽人一路穿过街道,走向位于城市东角的萨满之塔。
这座斑驳的尖塔已经有很多年的历史了,很多年名不副实的历史,萨满教的名存实亡让这座塔形同虚设。在兽族的历史中,萨满之塔会在每天的黄昏时间开启一次净化之光,据《杜隆塔尔之光》记载,在萨满教全盛时期,每天黄昏净化之光开启的时候,整座奥金城的兽人们全部走出家门,跪伏在街道上,等待着净化之光的开启,那是一种对心灵的冲刷,对精神的洗礼,曾经的兽人萨满文明便是靠着净化之光的神圣力量建立起来,只是随着萨满教的衰落,这种偏向于氏族联系的社会体系也分崩瓦解。
即使在年轻的酋长萨尔重新建立了奥金城城之后,这种衰亡也无法停止,兽人们在战争与火之间存活下来,也要继续依靠着手中的刀剑生存,他们对力量的崇拜达到了顶峰,而萨尔当年作为一个年轻的兽人能够统治着兽人部落,就是这一崇拜最好的证明。
萨满之塔门前的守卫伸手拦下了那个高大的兽人,但是在看到兽人兜帽下的面孔后顿时大惊失色,立马跪下道:“殿下。”
殿下而不是陛下,是因为萨尔并不是兽人王,而只是一个领袖。这渊源始于六十年前的圣战,那时的兽人作为欧古零的主力部队曾经风光一时,但是随着守护者的强力反扑,兽人昙花一现的荣耀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即便在战争后期他们临阵倒戈,但是却并没有得到应有的东西,四分五裂的杜隆塔尔一度陷入混乱,卡赞之角也被迫让出,而即便在萨尔勉力再次统一了杜隆塔尔之后他也没有资格称王。
萨尔轻轻的摆了摆手,岁月的沉淀让他对这些虚妄的称谓失去了兴趣,走进萨满之塔,他才摘下了头上的帽子,露出了一副略显沧桑的面孔,深邃的眼眸中时不时的闪过一丝忧虑。
萨满之塔里点着蜡烛,照亮那条向上蜿蜒的楼梯,窄窄的,两边是被风雨侵蚀的石壁,萨尔拾阶而上,直到最高的一层。他推开一扇古老的木门,那里面是一间闪着温暖灯火光芒的房间,屋里面悬挂着象征着萨满奥义的鸟首旗帜,四周的石壁上刻着各种神秘的符文。
萨尔抬脚走进这间萨满祭司们曾经的圣殿,向火炉边上坐着的人行礼,那人转过身来,露出苍老干枯的面庞,那是一个巨魔,身上穿着暗影牧师的衣裳。
萨尔恭敬的道:“戴泽阁下。”
戴泽是巨魔族的魔法天才,有教科书之称,而事实上这本教科书培养的两个徒弟也是名扬埃尔斯的巫师:暗影萨满罗斯塔和巫医沃金。在徒弟们离开杜隆塔尔前往炎矛部落之后,戴泽反而留在了奥金城。
巫师们并不信奉萨满教,但是戴泽却执意留在这破败的萨满之塔。
戴泽缓缓的站起来,向萨尔略一点头致意,然后道:“萨满之塔的传送阵刚刚开启了。”
说着,伸出干枯的手递过来一张用过的传送卷轴,这种人类法师发明的传送卷轴带有特殊的坐标锁定,可以选择指定的地点传送,但是必须先经过传送目的地的传送阵标记。奥金城城的传送法阵有两处,一个是在萨尔的宫殿里,一个是在萨满之塔。
萨尔脸色微变,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传送阵日常维护的消耗甚大,他自己住处的那座只有在必要的时候才会开启,而萨满之塔里的这座他和戴泽一直悄悄的维护着,不惜代价的保持着它一直处在运转的状态,就是因为有一个重要的人物手中握有这座秘密传送阵的传送卷轴。
“人呢?”萨尔的声音有些颤抖,他知道那人回来意味着什么。
戴泽缓缓的摇了摇头,萨尔冲到内室,却见屋里空荡荡的没有人在,而传送阵已经被关闭了。
他眉头紧锁的问道:“出事了?”
“传送过来的是崔西丝。”戴泽缓缓的道,“蒙哥已经投入伟大耐奥祖的怀抱了。”
作为曾经和萨尔一道并肩作战的兽人战士,蒙哥在兽族部落中拥有着极高的声望,在他还在为守护者战斗的时候,奥金城给予了他可以和萨尔并肩而行的荣誉,即使在投向暗之一族后,这个英雄的声望也未曾下降,但是那之后蒙哥却悄无声息的消失了,再也没有回过奥金城。
“蒙哥死了?”萨尔神色黯淡下去。
“在火源之谷中,死在了不朽君主的洞穴里。”戴泽道,“如果没猜错的话,消息很快就要传过来了。”
萨尔神色数变,他很快便能想清楚其中的关节,冒险者们聚集在边荒的事情众所周知,而最有竞争力的两拨人只有欧古零和守护者的势力。
只是蒙哥,竟然会死在了那里?
“她发现什么没有?”半晌之后,萨尔低低的问道。
戴泽摇了摇头。
在奥金城城外的一个小镇上,矗立着一座教堂,这个建筑的风格和周围的兽人木屋格格不入,看起来颇为突兀。
这幢教堂废弃已久,直到不久前才被一群侍僧打扫干净,重新成为一个可以用来忏悔和洗涤灵魂的地方,只是供奉的神灵有所变化,不再是那个一脸悲天悯人的光明神,而是一团养在火盆中的火焰。
戴蒙沉默的跪坐在一小块毯子上,面前是一盆燃烧中的火焰,他黧黑的脸上看不见表情,眼中偶尔有一丝神光闪过,不知是否是想起了谁。
门外一个侍僧匆匆跑进来,低声在戴蒙的耳边说了几句话后恭敬的退了出去,戴蒙缓缓的站了起来,整理了一下身上的黑袍,走出了房间。
教堂的大厅中,摆放着几排桌椅,那是平日里给信徒朝拜和忏悔的地方。一个黑衣服的女精灵正坐在第一排的椅子上,她只静静的坐在那里,身上还有着战斗的痕迹,那些凝固的血液和斑驳的伤口却丝毫不能影响她的惊人熔岩。
戴蒙躲在布幔后面,静静的看着那位精灵——崔西丝,为何她现在会出现在这里?戴蒙很确信她不会是来找自己的,即便自己叛出了守护者,但是玛法里奥向来没有追杀叛徒的习惯。
崔西丝离开萨满之塔后,在漆黑的夜里走了许久,她不知道该去哪里,知道看到这里的点点灯火,便走了进来,却没想到是个教堂。
她的面前放着两样东西:鹰角弓和失去封印力量的水晶剑。
崔西丝向来有自己的信仰,这个信仰只有两个字:力量,在这残酷的世界上只有力量才是颠扑不破的真理。
但是很多东西,即便有了强大的力量也无法去守护。
事情其实很简单,蒙哥身上只有一张传送卷轴,而令人惊讶的是这张传送卷轴的去向。
你曾经问过我很多次,我在黑雾中看到的究竟是什么……
……
我看到的……是精灵万年的生命和我即将老去的容颜……
……
水晶剑是我曾经答应过送你的……
……
兽人历经了太多的苦难,而他们原本不该遭受这些……
……
我不可能是你生命的全部,爱情……也不会是生命的全部……
……
你再见到那个傻小子,记得告诉他……
……
这臭小子,玩什么不好,玩无间道……
……
原谅我,我曾经想过与你到老……
原本万里无云的夜空,忽然间不知道从哪里吹来一阵风,竟是下起雨来,雨滴打在教堂屋顶上啪嗒啪嗒的声响分外响亮。
“卡里姆多的天气真是奇妙……”戴蒙看着下面哽咽的崔西丝,喃喃的道,“恰如这变幻莫测的人生,总有那许多的出其不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