夷狄那边一直都没有动静,眼见两个多月过去,朱嫣青不曾敢松懈,手下那帮楼兰兵却渐渐变得散漫起来。
这两个多月里,小七每天起早贪黑地苦练,从未有过丝毫怠慢,身体的力量日渐增强,朱嫣青赠她的蟒神鞭拿在手中,一套闲云出岫舞得越来越出神入化。
不仅如此,她还练习射箭,没有了法术,还灵杖于她已无用,她要尽可能地让自己变强,弓箭和鞭子需要的都只是臂力,一个为主武器,一个为副武器,搭配起来好用得很。
夜深。
小七收了弓和鞭子回到营帐里,用清水净了净身子,倒在床榻上时浑身已是酸痛得仰躺不得。
朱嫣青拿了药膏坐在她身旁,小七脱了中衣乖乖趴好,等着朱嫣青给她敷药。
这么多天的咬牙苦练,她的肩上早已无一处完好,木担在她肩膀上磨出了大大小小的血泡,朱嫣青每晚给她上药,旧的还没消,第二天又会磨出新的,好不容易等到她不再扛担子只需练鞭子时,那些血泡却早已变成了一道道的血疤。
夜深人静的时候,也是两个女人无话不说的时候。
“小七,你有后悔过吗?”朱嫣青拿了根小木签,上面裹了一块棉布,往小瓶里沾着药膏,轻轻抹在她的伤口上。
药膏抹在伤口上的感觉凉凉的,小七趴在枕头上好不自在,听见朱嫣青突然问这么一句,小七眯着眼睛眼皮抬都没抬,道:“后悔,怎么不后悔,我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没有保护好我身边的人,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离我而去。”
“此番若是与夷狄开战,你不怕死在战场上吗?”
小七终于扭头看她,眸子里却是无法动摇的坚定,“阿青,你就别想着劝我了。从前的我,就是因为太过于懦弱,所以总是倚靠着身边的人保护我,而当他们离我而去的时候,我除了恨自己,别的什么也做不了。此次若与夷狄开战,我是一定会和你并肩作战的,我不会再眼睁睁看着身边的人离我而去,我要尽我所能去保护,哪怕牺牲我的性命————我也绝不后悔。”
朱嫣青释然,一只手忍不住与她十指紧扣,微微一笑道:“此生交得你这样一个朋友,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若能同年同月同日死,我朱嫣青也无憾了。”
平息了近三个月,夷狄那边果真再也按耐不住了,据探子来报,夷狄这几日已经开始召集军马,日夜筹备,看样子开战在即。
朱嫣青当然不能等夷狄先打过来,眼下情况紧急,当天她便召集了所有兵力,朱嫣青为主将,梁月为副将,南极作为监军,三人率领两万人马连夜往夷狄进发。
夷狄与楼兰中间隔着一个西风草原,两万人马穿过楼兰再穿过整个西风草原最快需要三天才能抵达。
军队行至楼兰边界时便是一望无际的沙漠,穿过这片沙漠,就能看见西风草原,彼时,原本一天一夜就能达到这里的行程,一群人却已行走了两天一夜,风中带着沙子,迎面而来刮得脸生疼。
烈日炽烤着大地,放眼望去,眼前的沙漠被照得发亮,灼人的温度从脚底升起,马的鼻子里不时打着咈,小七感觉喉咙里像冒了火,白虎驮着她,温顺地跟在朱嫣青身后,小七拂了拂白虎雪白的皮毛,白虎知她不好受,回过头来舔了舔她的手心,以示安慰。
这地方随时都可能有流沙,朱嫣青示意所有人,得尽快走出这片沙漠才行。
正在这时,一些对朱嫣青早就心有不甘的士兵终于不服起来,其中一个留着八字胡的士兵首先叫嚣道:“什么流沙,不过又是些糊弄人的借口罢了,夷狄还没打过来呢,你就把我们这些弟兄折腾得要死要活的,要走你走,我们反正不走了!”说着,那士兵便一屁股坐在了沙地里,望着朱嫣青,一脸你奈我何的表情。
有了第一个带头叫嚣,剩下的也跟着胆大起来,陆陆续续坐了一地。
朱嫣青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弄得有些措手不及,还没来记得及开口,却听“嗖”地一声,一支利箭穿过人群,直直射进了那个八字胡士兵的脑门。
小七不紧不慢地从背上重新抽过一支羽箭,被银面罩遮住了半边脸的大眼显得锐利无比,将手中的羽箭搭在弓上,她一只手拉满了弓弦,冷声道:“不走可以,大不了下场和他一样。”说罢,她将箭头对准了那群士兵。
身旁朱嫣青等三人纷纷效仿,跟着抬起了手里的武器。
被射死的八字胡士兵倒在地上,流出的血很快便将沙地染成了一片黑红,余下跟着起哄的那群人早就吓得面无血色,见此架势更是连忙爬起身,老老实实,再不敢吱声。
杀鸡儆猴,简单粗暴,却很有效。
队伍终于得以继续前进。
有了震慑力,队伍的进度明显快了很多,白虎撒开了四肢肆意狂奔着,很快便冲到了队伍最前方。
眼看已穿过了沙漠大半,怎料就在这时,原本烈日当空的头顶忽然乌云密布,转瞬间便阴了下来。
风沙席地而来,前面的沙地里忽然现出一块漩涡来,冲出队伍许多远的白虎脚下顿时一个急刹,在漩涡边上险险停下,却还是晚了一步,白虎的前爪不慎陷入流沙中,白虎顿时慌乱地挣扎着,流沙很快没到了它的胸前,眼看着整个前半身都要被吞没。
小七骑在白虎背上,白虎似不忍自己的主人也跟着遭殃,本想借用后肢的力量将她甩出去,奈何整个前肢都已被流沙淹没,后肢一动整个身子都跟着栽了进去。
千钧一发之际,小七从腰间摸出一块玉牌,厉声喝了句:“收!!”白虎瞬间化为一道白光注进了玉牌中,下一秒,小七整个人都跌落进了流沙里。
“小七!”而后赶来的朱嫣青等一群人顿时大惊失色。
在流沙中越挣扎就陷得越快,此时流沙已经快没到了她的胸口,小七还算镇定,不敢轻举妄动,她看着匆匆赶来的朱嫣青,顿时吼道:“别过来!!”
一行人在离漩涡一丈开外时终于停住,朱嫣青的眼眶紧跟着就红了起来,冲着其他人吼道:“快想想办法!快想想办法啊你们!”
这时一旁的南极忽然乘马直直往前狂奔去,又在马的前蹄即将踏入漩涡前及时刹住,一只手抓着缰绳,一只脚蹬在马鞍上,整个身子都悬在了半空中努力朝她探去,同时伸出一只手,道:“快,把手给我。”
小七望着不断扬起的风沙中,他的黑眸,此时此刻正一心一意地注视着她,褪去了往日里的冷漠,仿佛一如当初般熟悉。
小七不禁有些愣神。
但是下一秒,她又很快回过神来,向他伸出手,俩人的指尖近在咫尺,却还是差了那么一点点距离。
她还在一点一点往下陷,没有时间了!南极索性一只手抓着缰绳,飞身跳入流沙中一把抓过她,一旁的朱嫣青见此机会赶忙飞上他的马,趁着马被拉入流沙之前猛地调转马头,顺带将二人拖了出来。
总归是有惊无险,灰头土脸的二人没多耽搁,掸了掸身上的沙子,便骑上马继续前进了。
身后那群起哄的士兵,心里也跟着愧疚起来,先前若不是因为他们懒懒散散耽误了行程,这俩人也不会险些丧命了,于是再不敢有异议,一路都乖乖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