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钦君没有说话,似乎在衡量她话中的真假,鸾音微微的咬着唇瓣,一副谦顺的样子。
“看来,七弟得了个知冷知热的可人儿!”他虽然是笑着,可是笑意不达眼底,看着让人有几分生寒。
她已经习惯了,习惯了他这样看似温柔却淡漠无情的样子,所以她也只是噙着浅笑,诺诺称谢,“谢王爷夸赞!”
“忠心自然是好的,有没有想过,若有一日,你家王爷的身子终究抗不过这京都的寒冬,你又当如何?”他倾身靠近,几乎是吹气在她耳畔,“到那个时候,你可就是孤苦无依了,如何自处?”
这是在暗示她只有投靠他,才是正确的选择吗?
“我家王爷虽然久病不愈,却也是福大命大的,相信一定会长命百岁,若是不幸真有那日,小鱼一定以身殉主,绝不偷生!”她句句掷地有声,宋钦君倒是愣了会儿。
“殉主?”他摇了摇头,“如花美眷,青春年华,不觉得可惜吗?”
他离自己是那么近,近的她几乎一刀子就可以捅进他的心窝里,可是,那不够,那远远不够!
宋钦君赐予她的是,是倾天复地的毁灭,她要的,也是等同的对待!
不抢走他手中的一切,毁灭掉所有他在乎的,怎能心安,怎能对得起那一百多条人命?!
手握成了拳头,忍了再忍,总算是强压下心头那熊熊的怒火。
深吸一口气,她仍能笑着回应,“小鱼不觉得可惜,此生能得一知己,能伺候在我家王爷左右,于愿已足!”
“好!”他忽然一声,几乎震破她的耳膜,“好一个于愿已足!真是可歌可泣,让本王好生感动!不过……希望以后,你也能坚持这个想法,不会后悔!”
宋钦君这等同于给她最后一次机会,想要让她臣服,她后退两步,然后施了一大礼,“小鱼做人愚钝,此生只知道忠义二字,也知道自己选择的路,就不会后悔!谢王爷提点!”
是的,自己选择的路,就不能后悔,就像她再后悔前生的事,也重来不了,所有失去的人命,都不可能再回头,只能一步步继续走下去!
“既然如此,你……回去吧!”挥了挥手,宋钦君一拂长袖,转身不再看她,“回去好生伺候你家王爷,切莫辜负了你说的这一番话!”
“谢王爷!”她深深地看了一眼他的背影,那样的孤傲和绝情,自己以前,怎么就没看出来呢?
往后退了几步,慢慢的走出了大堂,转身没走多远,就听到身后传来瓷杯落地碎成片的声音,脚步微微一凝,却是停也不停,径直走了。
“王爷。”玉娉婷不知何时又出现了,她居然没有走,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越过那堆碎瓷片,连看都没有多看一眼,“王爷何必动怒,一个小小的丫头,至于吗?”
“就是一个小小的丫头,如今都软硬不吃!”他冷哼一声,脸色变得很是难看。
“既然软硬不吃,除了便是,王爷又何必如此劳心!”软软的偎靠在他的身上,玉娉婷娇笑着说。
她就是喜欢看他这幅气概十足的样子,男儿大丈夫,自当是有无上的气魄和权力,她玉娉婷身为第一才女加美女,自要配人中之龙,而他,就是不二的选择!
“罢了!”叹了口气,宋钦君摇摇头,“如今这丫头在老七身边很受宠,先留着吧!”
玉娉婷却表示不屑,“难道王爷还怕七王爷不成?”
“你觉得呢?”他不答反问,一扬手,将她揽入了怀中,“如今他是本王笼子里的鸟,本王想玩就玩,想放就放,想关就关!”
“那王爷还怕什么?”玉娉婷不解,扬眉问道。
“本王不是怕,本王这是顾全大局!”他轻轻的摩挲着她的皮肤,果然是滑腻光洁,第一美人不负盛名。
女人就当这样,软附在男人的身后,叶鸾音那般强势的女人,永远只会带给男人压力感,在她身畔,时时要提防她是不是会比你更强,有朝一日是不是会把你也算进去了,枕畔之人,岂能留这样的!
“一个小蚂蚱,由她蹦Q去吧,且看能蹦Q到几时!”他扯了扯唇角笑笑,不以为意的说。
玉娉婷只是咯咯的笑,然后在校生中被他一把打横抱起,走向后厢房。
“王爷,马上还要出门呢!”轻轻的捶打他一下,却是抱得更紧了。
“来得及!新婚燕尔,总得让本王多沉浸在温柔乡里片刻不是?”他哈哈大笑,迈步走的更快了。
从云阳王府回来的路上,突然听到一阵喧哗的声音,紧接着,轿子抖了抖,若不是抓紧了旁边的扶手,险些就摔出来了。
惊魂未定,掀开轿帘往外看去,却见一辆马车飞奔而过,速度很快,几乎是冲开人群的,驾马车的人还不停的呵斥,“让开,让开……”
皱了皱眉,她认得那马车是吏部侍郎家的,脑中忽而想到一个人,心中划过一丝不祥的预感。
“没事吧?”掀开帘子,她轻声的问道。
“没事没事!夫人您坐稳了,马上就到了!”抬轿子的人还算客气,比来接她时候那个人的态度好多了。
轿子再次上路,这次倒是很顺利,没多久就回到了安阳王府。
回到王府,安福便迎了出来,“夫人!”
鸾音一边往里走一边问,“王爷呢?”
“王爷已经用完午膳在休息了!”安福跟在身后回答道。
“……”她猛然停住脚步转身,猝不及防,安福险些撞上去,“午睡?!”
“是!”安福回应。
“那……”她顿了顿,“有没有饭菜端上些来,我饿坏了!”
安福也摇了摇头,“夫人,没有!”
“没有?!”她这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啊,原以为他会担心自己一直等着的,结果倒好,人家吃饱喝足睡觉去了。
气鼓鼓的去了宋弈晟的房间,一推门,果然在床上躺着,酣睡正香。
她三两步走过去,伸手推了一把,“王爷倒是当真气定神闲!”
宋弈晟似乎睡得迷迷糊糊,翻个身含糊应了句,“唔,你回来了?”
“难不成还在那住下?”她没好气的说,“王爷可真一点儿都不操心的!”
“你好端端的轿子抬去,轿子抬回,本王担心什么?”他一句话,险些没把鸾音给噎死。
“早知如此,我就应了云阳王做他的细作,也不至回来连口饭都没得吃!”她咬着牙,泄愤似的说。
宋弈晟轻声“咦”了一句,“云阳王连顿饭都没有留你么?”
“留了我还至于要回来吃吗?”她忍住想要翻白眼的冲动,“再者说来,那里的饭,我吃的下么!”
看她没好气的样子,宋弈晟笑了起来,坐起身朗声道,“安福,着厨房将准备好的饭菜送上来,本王与夫人小酌两杯。”
“是!”安福应声去了。
鸾音惊得合不拢嘴,“你……他……不是没有饭菜了吗?你不是吃过了吗?”
“你若吃过了,本王便也吃过了,你若没有,本王也没有,陪你一起!”他微微一笑,“做云阳王的细作好啊,前途发达,总比在本王这个病秧子的身边挨一天算一天的好!”
“王爷说这个就没意思了。”她道,“经历这许多,小鱼以为,我知王爷,王爷知我,我们有共同的目标,这条路上,谁也拆不了!”
宋弈晟起身下床穿靴,“是吗?本王可觉得,自个儿是无大志无目标之人,你确信不会看走了眼?”
“看走眼这种事,一次就足以毁一生了,小鱼不会在同样的错误上,犯两次!”她幽幽的说。
手顿了顿,宋弈晟扭头看她,“你还看错过谁?”
“既是看错之人,又何须再提!”她淡淡的说。
这时,厨房的饭菜已经送来了,安福亲自布菜,摆了满满一桌子。
鸾音扶着宋弈晟走过来,到了桌前,坐下来的一瞬间,他突然又问道,“你看错之人,莫不是宋钦君?”
她面色淡淡不起波澜,“王爷,随口之事过去就过去了,眼下,还是填饱肚子要紧!”
看她确实不想再提了,宋弈晟便没有再追问下去,“不提也罢,那就说说,今日宋钦君唤你前去,都说了些什么?”
鸾音真的是饿了,说话间,半碗饭已经下去了,抹了下唇角,“其实妾身不说,王爷也未必猜不到。只不过小鱼没有想到,云阳王会这么光明正大的来笼络我,这样摆在明面儿上的细作,有任何意义吗?”
有时候她会觉得,现在的宋钦君愈发的让她看不懂了。
也或许,自己从来就没看懂过他。
“你以为,本王目前的情势,明面儿和暗面儿,有什么区别吗?”他苦笑,“宋钦君对我但凡有几分忌惮,就不会做的如此锣鼓宣张!”
“不对!”鸾音却摇了摇头,“若是云阳王当真不忌惮您,就不必费这么大的心思,绕这么大的圈子,不管怎么说,他至少还是会留着您的!”
“那本王是不是该感恩戴德了?”他半开玩笑的说,只顾着说话,饭倒是没怎么吃。
“王爷觉得有这必要吗?”她反问,夹了块肉放在他的碗里,“有这分闲心,不如多补补,以后有了力气好生的‘报答报答’云阳王了!”
两人相视一笑,前几日的不悦,似乎是一扫而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