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话,让宋弈晟的唇角弯了弯,他抬手,按在了她的手背上,轻轻的搭着她的手,目光沉静若水。
“小鱼,跟了我吧!”他开口,淡淡的说。
他是那么的从容,说起来,也是那么的面色坦然,鸾音微微一怔,并没有一般的羞怯和激动,而是认真的回望着他。
从他的眼睛里,她没有看到戏谑,也没有欲念,有的,只是一望无尽的平静。
他是认真的,但是也是不带任何杂念的,单纯只是让她跟了他。
“王爷,小鱼不配!”她微微叹息一声垂下眼眸。
是不配,错认良人,却对自己真正的救命恩人下毒,叶鸾音,你永世配不上的,只有他呵!
“配与不配,在我,不在你!”轻轻拍了下她的手,宋弈晟道,“你放心,就本王这身子,也不会让你做什么,不过,在我身边,有个侍妾的名分,总归做起事来,要方便的多!”
她恍然!
他并不是真的要纳她为妾,也不是为了堵外面的悠悠众口,不过是为了行事方便,更好的完成接下来的计划。
“如果以后,你遇到合适的人想要嫁人,本王也会成全你的!”他接着补充道,以为她还在顾虑。
微微一笑,她缓缓的摇了摇头,今生今世,她都不会再嫁给任何人了。
“王爷,小鱼愿意!”她颔首,一垂眸,荡不尽的风情意。
看到她这般,宋弈晟的心底仿佛有某一处也被触动了,柔软的,半坐起身子,伸手轻轻一拉,便将她拉入自己的怀抱中,松松的拥着。
抵在他的怀中,她心头感慨万千,这一世,她定要保护自己所要保护的人,报自己想要报的仇,等所有的事情都办完了,也就无憾了!
纳侍妾本就不需要多大的仪式,不过府内上下通告了一番,就算成了。
安福似乎有点保留意见,但是也没有说什么,阿忠看她的目光幽幽怨怨,总之,这个消息似乎让所有的人都不高兴,气氛感觉压抑怪怪的。
那日宋南成来过以后,倒是过了几天消停的日子,宋钦君也没有再来过,魅姬的事,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也是,再怎么样,也不过是个普通的女子,没有确切的证据,总不能拿个皇子如何吧。
依旧隔上两夜去一趟落]子那里,眼看着,宋弈晟咳嗽的次数愈见少了,脸色也开始红润起来,真是有效果的。
或许因为宋弈晟的身体在好转,安福对她的态度也好了很多,一切,都在潜移默化中。
她在等待,再忍忍,等宋弈晟的身体彻底的好了起来,就可以一步步展开了。
晨起,鸾音拿了件月牙白的袍子,刚要拿过来,宋弈晟扫了一眼,淡淡的说,“换那件艾绿的吧!”
执衣的手顿了下,她顺手换了过来,然后笑道,“王爷今儿怎么想穿这么鲜亮的颜色了?”
他向来喜欢素净,衣服不是白色就是浅色,这艾绿,已经算是比较鲜亮点的颜色了。
一边张开手臂穿着衣衫,任她整理着盘扣,一边道,“今日三哥大婚,总不好太过素白,触人霉头!”
明显察觉到她的手顿了下,然后又若无其事的继续整理下去。
“王爷要去吗?”她淡淡的问,低着头一路往下整理扣子,并不看他。
宋弈晟点头,“要去!”
“那,妾身要去吗?”总算弄完了,连褶皱处都细细的捋平,她站起身,同样平静的问道。
执起她的手,宋弈晟回答,“也要去!”
“不去,可不可以?”听到自己的声音轻轻的,淡淡的,她佩服自己,还能这么平淡的做征询。
修长的手指来到她的下巴处,将她的小脸轻轻的抬起,看着她依旧垂着眼眸不看自己,宋弈晟道,“小鱼,你要明白,不管你有多大的仇,多大的怨,首先,要学会笑。笑面你的仇人,你的人生,才能在别人最松懈的时候,给出最致命的一击!”
听到他的话,她慢慢的,抬起眼,看向他,语气略有点生硬,“我笑不出来!”
“就算笑不出来,也不能哭!”他道,“有本王在,什么都不用怕!”
一扬手,他将她揽入怀中,不知何时,已经习惯了这样浅浅淡淡的拥抱。
或许,两个人毕竟都孤寂 太久,孤单太久的人,是怕寂寞的。
能有个伴温暖下彼此的身体,总归也是好的。
“王爷,妾身陪您去!”她闭上眼,双手轻轻的环住他的腰身。
…………
简单的梳了个得体的妾室妆容,然后跟着宋弈晟往外走去,门前,早已停着一辆马车,看来是准备好了的。
看着那马车,鸾音只觉得可笑,说他身子不好,不宜进宫,不宜拜祭,不宜种种,反倒是去参加这可笑的婚宴,宜了?
仿若看穿她的心事,她唇畔有着讥讽的笑意,宋弈晟轻声道,“这叫冲喜!我们不妨,也去沾沾喜气!”
握紧了她的手,牵着她一同上了马车。
许久了,有多久没有这样好好的出门一趟了,虽然有密道可以出来,但每次都是深夜,每次都是匆匆忙忙,每次都是直奔医馆,她几乎快要忘了,外面的阳光,是什么样子的。
宋弈晟面色无波,看上去似乎在休息,他最近的状况真是好了太多,单从脸色,就变得比以前有血色多了。
轻轻的掀开帘子一角往外看去,街上很是热闹,云阳王娶妃,简直是普天同庆了。
沿街都是喜庆的氛围,她的心,却怎么也喜庆不起来。
触目一片刺眼的红,十里红妆,他还真是舍得!
当年宋钦君娶她的时候,何尝不是明珠馈赠,红妆相迎,他说,鸾音,此生能娶到你为妻,我宋钦君别无所求!
别无所求!真是天大的笑话!
“十里红妆,女子都无法抗拒的吧?”淡淡的瞥了一眼外面,他微笑着说。
轻轻的将帘子放了下来,乱引摇摇头,“十里红妆,一天的荣耀无双,得一心人,一世的不离不弃!”
宋弈晟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不予置评,没多久,马车就停了下来。
外面是喧哗热闹的环境,有多久,她没有体会过这样的感觉了,从前,她在其中游刃有余的行走,而今,也不惧任何霜刀雪剑。
先下了马车,然后转身搀扶宋弈晟,立刻便有人迎上前,“安阳王!”
宋弈晟微笑着颔首,一一拱手行礼。
看上去,鸾音是很乖巧温顺,轻轻的搀扶着自家主子,然后低眉垂眼不曾左顾右盼,但是这里打招呼的人,几乎每一个,她都能叫得出名字和职位,在北漠长大的她,对官场能这么深入了解,还真得感谢宋钦君的谆谆教导。
大约怕她不习惯或者有不适应的地方,宋弈晟打过招呼便携着她在一侧入席。
没多久,欢腾的唢呐声,锣鼓声,鞭炮声交织在一起,宋钦君一袭红袍,整个人显得是那么的精神焕发。
旧人故,新人笑,宋钦君,你好不逍遥!
整场,只怕也只有她,才是这样冷眼的看着,这满场猩红,在她看来,是叶氏满门的鲜血染就的。
桌下,宋弈晟轻轻拉住她的手,松松一握,却给了她最浅淡的温暖。
很快,新王妃便迎进门,大红盖头掩去了如花容颜,但是一身喜服下的窈窕身姿却是无比动人。
每走一步,都卷起一朵翻滚的红花,裙裾镶着金丝边,美得炫目。
宋钦君脸上含着笑意,手上牵着红绸,另一端则握在新娘的手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这一对新人的身上,耳边充斥的,是什么“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地造一双”!
可笑,多可笑!这些人到底懂不懂这些词的意思?又还记不记得,就在几年前,曾经把同样的词,用在同样的男人和不同的女人身上?!
天作之合?郎才女貌?!
止不住的冷笑,宋弈晟侧头看她,微微皱眉,手上用了些力道,握紧了点。
她回以抱歉的一笑,轻轻回握下了他。
接着,是拜天地,拜父母,夫妻交拜,玉丞相的脸,简直绽放出一朵花来。
不过有意思的是,当鸾音好不容易将目光收回来时,终于看到了一个跟她同样不太快乐的人。
至少,看起来不是那么的欢乐!
宋南成就坐在他们正对面的位子,慢慢的品着酒。
比起那日在府里他喝得酩酊大醉,今天倒是收敛的多了,想起来那天他说,此番回来就是为了专程参加宋钦君的大婚,看来是真的。
她饶有兴致的看着,以前只觉得他是贪色之徒,可是经过那天晚上,反倒没有那么讨厌他了。
至少,是他让自己知道了真相,知道了至死都不明白的真相。
仿佛察觉到了什么,宋南成猛一抬头,刚好对上她满含兴味的眼,稍稍一愣,他旋即唇角一勾,居然冲着她的方向举起了酒杯,眨了眨眼,然后一饮而尽。
真是死性不改!没想到时隔多年,他居然还是这种爱调戏的毛病。
“礼成――”随着一声长长的宣告,宋钦君将新王妃送进了洞房,酒席也就正式开始了。
洞房花烛夜,春宵梦回时!她握紧面前的酒杯,一口一口,慢慢的喝干。
宋弈晟偏头看了她一眼,刚要说什么,那边,宋南成居然起身凑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