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芽就更不说话了,她以前见的可多了,跟紫禁城比起来,这里算是很寒酸的了。
在他们进了大堂之后,师爷便去请县老爷,叫他们在这里等着,并让下人送上茶水。
等他走了之后,纪安山小声的给几个人介绍县衙里的大致情况。这位师爷,姓彭,单名一个仁字。而县老爷姓汪,名鸿生。
纪安山叮嘱他们,这两位的名字不可随便乱叫,得尊称老爷。
麦芽心不在焉的点点头,四处打量县太爷的家,她很想看看,这里跟古装剧里的是否一样。
这时,一阵轻慢的脚步声从厅外传了来,接着,一胖一瘦两个身材反差极大的人走了进来。
纪安山赶忙带着众人,鞠躬行礼,鞠的都是九十度,双手握拳,头垂的很低。
麦芽学着他们的样,冲着这位胖县令行礼。她深知这一点,处在封闭的古代,不是什么地方都能讲法律,很多时候,对与错全凭着县老爷的一句话。老话不是说嘛,天高皇帝远,那位坐在深宫里的皇帝,一个后宫都够他管的了,哪里管得了平民百姓间的小事。
她也不是穿到啥公主格格身上,没有高贵的身份,没有过硬的背影,如果想在这里生存下去,你得按着底层的规矩来,逞强好胜,绝不可取。
“各位不必拘礼,都坐下吧!”汪鸿生顶着大肚子,晃着肥胖身型进来了,他长着一双细小的眼睛,因为胖,五官显的很富态,有点弥勒佛的感觉,倒也不像奸诈诡辩之人。汪鸿生坐到最上方的椅子上,师爷彭仁撩起衣摆,也坐到他下首处。
“多谢大老爷,”纪安山摆手,示意孙夫子坐下,几个小辈却不能坐,只能站在他们后面。
汪鸿生笑道:“纪兄前些日子说的承包荒地一事,我已跟师爷商量过了,虽说荒地无主,但归根结底都是我大明的国土,这契约还是要签的,不过既然是荒地,你们尽可放心,税租不会很多,意思到了就行,要不我们先以签五年为限,等五年之后再另行商议,你们看如何?”这位县老爷自然也有他的算盘,刚一开始,他不会把租金提的太高,万一要是他们嫌贵不租了,岂不是一分钱都没有了,但是五年之后,荒地是否赚钱,也能见着分晓,到时候再议,这话里的学问可就大了。
他这样说,纪安山当然听的明白,可眼下也没有更好的路子可行。麦芽瞧出他准备应下了,心里一急,忙站出来,恭敬的道:“大老爷,民女有话要讲,能让我说几句吗?”
汪鸿生进来时,也注意到这个小丫头,虽然她穿着跟普通村里女娃一样,但眉眼间,却透着股灵气,有道是浅水藏蛟龙。这会见她突兀的插嘴,倒也没生气,笑着道:“嗯,丫头,有话说直说吧!”
麦芽朝纪安山跟哥哥他们点点头,示意他们不要担心,随后才转过视线不卑不亢的对县老爷道:“一听大老爷您说话,就知道您是个一心为民,体贴百姓的好官,否则也不能让我们承包荒地,但是呢,不瞒您说,我们承包土地是想种些水果,像梨子,杏儿什么的,我们也是瞧着那片荒地,荒着可惜了,种些果树,等几年也许还能有些收获,再怎么着也比荒着强吧?可这种果树,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成的,有些果树起码要五六年才能挂出好果子,您说的五年时间,只怕是不够呢!”话到这里就得停下了,这是讲话的技巧,特别是对汪鸿生这种当官之人,你可以提意见,但不要替他做主,否则只会适得其反。
纪安山适时训了麦芽一句,“田家丫头,在县老爷跟前,不可不敬,快退下!”
“是,”麦芽也很乖巧的站了回去,低着头走到哥哥身边,朝他俩偷偷笑了。
纪安山道:“大老爷,小女娃子不懂事,您别跟她一般见识。”
他这样一讲,汪鸿生反而要替麦芽讲话了,他伸出手,示意纪安山别再说了,“本县倒觉得这小丫头说的在理,先前是我考虑不周,五年时间的确不够,种个果树都没长成,何谈收成呢,要不这样吧,再加五年,总共签十年,你们看如何?”
纪安山乐的合不拢嘴,忙站起来,弯腰行礼,“多谢县老爷,多谢县老爷。”
孙夫子一直充当隐形人,直到这会才摸着胡须,慢声夸赞道:“县老爷真不愧是爱民如子的好官,实乃我庄县百姓之福气啊!”
做官的,不都喜欢听奉承吗?
汪鸿生呵呵大笑,摇头道:“夫子说笑了,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嘛,师爷,你去把写好的文书拿来,给夫子跟纪村长过目。”
彭仁站起来,恭敬的抱拳道:“是,小人这就去拿。”他转身走入后室,没过一会,便拿了几张泛黄的文书出来,上前交给了孙夫子,“夫子请过目!”
孙夫子接过来,眯着眼睛,把身子斜过去,借着外面的光线,才把文书看了个遍,他看完了,又交给纪安山过目。
不过,纪安山看的就比较粗略了,他没做过秀才,早年间是上过几天学堂,可拢共也就学了那么几个字。
孙夫子暗中朝他点了点头,表示没问题。因为李元青家也要盖房子,问过县老爷之后,他并无异议,便一同立了文书。
文书总共有两份,双方更执一份,今儿只签了田家的承包书,不过为了方便行事,汪鸿生便把权利下放给了纪安山,以后要再有承包的,可由他一手经办,文书就按着这一份写,到了年底再一并交上来即可,这样也省了不少事。
他们这次到县衙来,按着麦芽的想法,其实是很想带些东西来,就算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但也是一片心意。
但被纪安山否决了,他直摇头,也不说明原由,只说县衙里不搞这一套。
所以,当他们离开衙门的时候,麦芽总觉得有些不踏实,不送礼真的能行吗?
纪安山却笑她小小年纪,心眼还挺多,文书都到手了,哪有不行这理!
回去的时候,经过陈掌柜的店,瞧着他的小饭馆,如今改头换面,招牌上赫然写着四个大字:同福酒楼。门口装修的也跟以前不同了,把对面的宏记都给比了下去。店门口摆了一排桌子,卖了些刚从田家进回来的卤肉跟凉菜,门前人流也不少,看样子生意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