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日子进入十二月，天气开始变得很冷了。
早上起来，摸到水龙头流出来的水，总能冷得打好一阵哆嗦。
我天生体寒，夏天很能耐热，冬天却要吃大亏，总觉得体内的热度不够，往往能冷得瑟瑟发抖。
这段时间，一到周六，下午放学后，庄睿便已过来找我。
去校园不远处的小吃店吃东西，那些东西都是放到锅里烫一下，在这种寒冷的冬夜，特受附近学生的青睐。
放学后那段时间，生意好到火爆，往往里面坐满了人。
价格也实惠，份量可观，花的钱却和学校饭堂一餐的伙食差不多。
我很珍惜这样的日子，甚至在下课的前一刻，开始期待那千篇一律的铃声，期待走出校园时，抬头的瞬间，看到站在夜色下的庄睿，而似乎这些已成为一种习惯。我想，也许是因为学习太紧张枯燥需要放松，也许是因为和庄睿在一起。
很快又到了一月，功课更忙了。
月考完，对每一科的试卷错题都做了认真细致的分析以及有条理的归纳总结，又紧锣密鼓地开始了期末考的复习。
放寒假前，楚旭日问我有没有时间，帮他补习下，我前思后想了一番，答应下来。
这天补习完，楚旭日说想买一些资料书，希望我能推荐几本。
或者能陪同他一道去书店购买。
两人去了附近的几家书店转了一圈，最后在白马书城买了。
从里面刚走出来，一个电话打了过来，说庄睿在酒吧喝醉了，现在正在酒吧外面，叫我赶快赶过来。
我心下一咯噔，心情这下彻底乱了。
庄睿一向是个洁身自好的孩子，平时的班级聚会他就没兴趣，更别谈喝酒了。
其实，这几天庄睿的情绪都不太对劲，比平时沉默，藏有心事似的。
问过一次，他却没有半点要告知我的意思。
我便没问第二次了。
因为我知道，庄睿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事，问再多也没用。
我立刻和楚旭日告别，说有事，先走了。
楚旭日抬头看着我：“是你弟吧？”
他一猜便中。
我一愣，说：“他喝酒了。”
楚旭日的眼底闪过一抹不明神色，他低声说：“你弟，他很依赖你。”
我再次愣住，感觉四周的夜色又深了几分，半响才说：“当然，他是我弟弟嘛。”
楚旭日不说话了，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我到街上伸手就拦了一辆计程车，到了所指的酒吧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街上霓虹闪烁，酒吧外面到处都是穿着时尚的男男女女，勾肩搭背的，吞云吐雾的，形形色色的人。
一想到庄睿在这种地方喝醉酒，我就觉得无法忍受。
只想着尽快找到他，确保他的安全。
我在人群搜寻了两眼，却在花坛旁边意外地看到了站在夜色下的侯迩，看样子，像是没什么事，又像是在等人。
我连忙跑了过去，还没到侯迩跟前，他就发现了我，松了一口气：“你终于来了。”
我一头雾水，正待发问。
侯迩便往旁边侧了侧身：“他喝醉了。”
于是，我低头一看，就发现了坐在地上的庄睿，他低着头，背靠着花坛，脸色隐在黑暗中。
没有醉后的胡言乱语，也没有指手画脚，整个人安安静静地坐在地上，看起来十分听话。
但我却知道，他已醉得不省人事了。
我连忙蹲下身，双手穿过庄睿的手臂，想把他扶起来，却没想过醉过去的庄睿软踏踏的，全部的重量都压到我身上。
我只好抬起头，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旁边的侯迩。
侯迩想了想伸出手，把庄睿扶过来：“要不，你来我家吧，这么晚了，回家也不安全。”
我立刻便拒绝：“不行，不方便。”
侯迩看着我，没有眨眼：“他们都不在家。”
我沉默了一瞬，然后慢慢点头：“那，谢谢你。”
“不用客气，我们相识也有这么久了，太见外不习惯。”侯迩偏头过去。
我笑了笑，却不知要怎么答话。
“我来背他吧。”看到我伸手过来，侯迩阻止了。
我也没勉强。
几人穿过街头，我走在侯迩身侧，想了想，问：“你怎么发现庄睿的？”
侯迩随口答：“路过。”
我“噢”了一声，回忆起当时的那一通侯迩打过来的电话。
才想起，当时那头的声音并不陌生，相反，还有点熟悉。
只是我那时心情太焦急，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想。
来到侯迩家，果然家人都不在。
侯迩把庄睿放了下来，我看到他的额头已冒出了不少汗珠，喘着粗气。
我扶过庄睿：“我来吧。”
侯迩也没勉强，他点点头，在前面带路。
上了楼，侯迩在其中一间房门前停了下来：“这里是客房，里面有两间卧室，可以吧？”
他偏头过来问我。
我“嗯”一声：“没事的。”
侯迩没再说什么，两人把庄睿扶到了床上。
侯迩重重地吐了一口气：“我先走了，我会叫人送睡衣过来，你……早点休息。”
说完，也不等我回答，掉头就走出了房间。
我去浴室找了一条毛巾，湿了水，帮庄睿擦了擦脸，突然意识到要怎么帮庄睿换衣服。
庄睿并没有吐到衣服上，但上面沾染的酒味很浓。
我想了想，只好硬着头皮找侯迩过来。
侯迩正在洗澡，我在门外等了好一会他才出来。
知道我的来意后，他沉默了片刻，才走过去。
我守在门外，侯迩很快就出来了。
看到站在门口的我，脸色有点不自然，他轻咳一声：“那个……你可以进去了。”
我不太敢看侯迩的眼睛，急匆匆地说了一句“谢谢”，便低头冲了进去。
这一天实在太困，一洗完澡便睡觉了。
睡得不太安稳，就这样时睡时醒，醒来走出外面那间卧室时，看到庄睿正坐在床沿发呆。
我喊了一声“小睿”，他却像是被吓到一样，猛地扭头看向我。
然后他盯着我，一动不动了。
他湛蓝的眼珠真的没有一丝转动，明明那么认真地看着我，眼里却没有丝毫光彩。
让我意识到，那不是一双光彩洁净的眼，而是一面干涸见底了的湖。
因为，那眼神是黯淡的，空洞的，无神的。
细看之下，眼底却隐约有着绝望。
是绝望吗？
我不是很清楚。
但我知道，庄睿一定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是的，一定在瞒着我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