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悠然转身,见一名男子手持玉扇,面容纯净,长得天真无邪单纯若羽,眸眼却是精明,谦卑的朝她一拱手道:“在下颇爱对联之绝采,如今一闻姑娘上联,当真是心痒难难挨,想要知晓下联如何,望姑娘成全。”
洛悠然从未见过长相如此纯洁的男子,要说是天上最纯净的神仙也不为过。
遇见美男,她当然有些失神,但也只是片刻便收回心神,面对他这样一个人,要说拒绝,绝非易事。特别是他那双眼看着你,好像要看到你的心里,从里面长出一棵嫩芽,慢慢的萌发,美好至极。
“公子见怪了,小女无才,不过一时兴起罢了,哪能抵得上公子口中的绝采?”她将“一时兴起”四个字咬得很重,对胖子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意味不言而喻。
胖子这下倒是怒了,全身的肥肉抖个不停,两眼瞪着洛悠然,又忌惮的看了一眼那样貌单纯的男子,终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既然如此,待姑娘何时再兴起一回,在下愿洗耳恭听。”男子也不强求,打开玉扇,便看着洛悠然远去,唇角上扬,仅一个微笑让人看了都觉得是蒙承天恩。
洛悠然在路上晃荡,刚餐饱饭足自然需要消化一番。待到眼前忽然又是一群人聚在一起好似在看什么,她又来了兴趣,拥上去凑热闹。
里边是一个老妪,跪在卷起的草席旁泣不成声,口中声音哀恸无比的含着“女儿”二字,一声声悠远绵长,凄惨之至,显然是白发人送了黑发人。
老人身边还站了一个老男人,亦是腰缠万贯的扮相,扯着老人便喊:“你死女儿关我什么事?你别忘了你是奴!当初你被我爹买了,可没少给你们家钱!”
“老爷,老奴自知身份低微,可我女儿她,她死也该能入土,老奴才能安心呀~”老妪哀切的恳求,抱着老男人的腿痛哭流涕。
“入土?老子还要给你女儿送终了?甭做白日梦!你给老子去干活去!”
“老爷,老爷,您行行好,容老奴送女儿一程,老奴定以死相报!”
说完,老妪沟壑纵横的脸立刻被踢了一脚,翻倒在地,充满血丝的眼里仍是泪流不断。模样之凄惨,之让人不忍。
“以死相报!那就给老子干活累死去!”老男人狠狠啐了一口,撩起袍子怕脏了衣服。
洛悠然在一旁看着,心中油然而生一种怜悯,她愤愤的看着老男人,气得嘴唇发白。
想想在现代,若是父母看到她失踪了,或许被定为死亡,他们会是什么感受?一定不比这老妪差。只是,她还在这里啊,她还没死……她还想回去……
但回去的路满是迷雾,洛悠然看不清,也分不明,甚至不知道结局。她以前也看过不少穿越的剧,有的醒来大概是场梦,时间未过,而有的永远留在了时空里……
她会不会有朝一日醒来,发现自己只是在做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被自己的想法吓一跳,洛悠然仿佛看到了希望的光。眼前逐渐清晰起来,是那老妪涕泗横流的在给老男人磕头,但老男人是铁打的心肠,又狠狠的踢了她几脚不放她送女儿最后一程。
“你买她多少钱我来出!”洛悠然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大步上前护住老妪,不让老男人再行凶。
周围皆是看客,也不乏可怜老妪的,只是惹不起权贵,也看看罢了,不料会有人出手,眼睛骤然聚光落在洛悠然的身上。
老男人估计也没想到会有人敢站出来,在看清洛悠然的脸后,吓得倒退几步,指着她道:“你,你,你这丑八怪!你出得起钱!?”
“狗眼看人低,你说多少钱?”洛悠然气不过,握紧手里的钱袋掂了掂,希望够。
“二十两银子,拿来!我就放了这死老太婆!”老男人嫌恶的看着洛悠然,倒是想拿老妪换点钱,毕竟她这么老了,也没有年轻时那么能干,回去要死不活的看着也烦。
二十两?!洛悠然愣了,她哪里有二十两?这里,离殇那么久存的钱也不过十两不到……
洛悠然面色尴尬,看着老妪,不说话了。
老男人看穿洛悠然没钱,脸一拉,正要开口,别一个清脆的声音截了去。
“二十两,我来给!”
只见一个钱袋飞出人群,老男人抬手一接,打开看了看,点点头道:“行!这老太婆归你!”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洛悠然惊讶的回头,但见方才那样貌单纯的男子正笑眯眯的看着她,阳光落在他的脸上也跟着圣洁起来。他是第二个看见洛悠然的脸,不害怕的人。
“是你?”洛悠然好半天才出声,俨然还未缓过神。
“是我。”男子淡淡的答,叮咚的语调好听极了。
想不到还真有如此神奇的事,竟让她再次碰到这男子,而且她似乎还受了他的恩。
莞尔一笑,洛悠然看着男子,谢道:“多亏了你了,今日的钱先欠着,我改日再还。”
“不必,姑娘只要告诉我下联,便是还了这二十两。”男子笑容纯净,玉扇在手中轻摇。
“想不到你如此执着,那小女子献丑了。不过那二十两我还是要还的。”洛悠然心情好了不少,因为他肯出手相救,也证明了这里还没有她刚才想的那么糟。
男子并没有说要洛悠然还,还是不要,只浅浅的笑着,已经在等着她的下联。
既然恩人开口,洛悠然亦没理由再说什么无端的话,朗声道:“潮长长,长长长,长长长消。”
她的声音很平淡,毕竟这对联是抄袭的,也不是什么值得显摆的事,她念毕,看了眼天色,快要到规定的时辰了,不等男子从中回味过来,抱歉的看着他:“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敢问公子大名?将来我的钱也该有还处才是。”
“若是有缘再见,姑娘自然就能还钱了。”男子转身离去,对于那二十两,显然不在乎。
以他的穿着,气质,洛悠然自然也知晓他的身份,也不做强求,赶着时儿往王府里走。
待到王府休息一番,夜色已晚。月上梢头,思乡愁绪煞有剪不断,理还乱之意。
洛悠然穿着单薄,靠窗望月,婆娑树影交织成黑色的一片,掩盖了她骇人的面庞,却掩不住她眸子里的愁容。
今日的一幕幕还在洛悠然的脑海里回放,她恐怕这一生也忘不了老妪凄惨悲痛的模样,那母亲的爱就像是用一把刀刻在她的心里,勾起仿若前生的往事。曾经,她生活在那样幸福的环境中,怎么才短短几日便落得如此?
她轻叹一口气,悠远绵长,飘到空中,散开……
忽然,角落有一个黑影闪过,洛悠然警觉的望过去,不由自主的迈开步子,打开房门悄悄随着黑影消失的地方跟去。
上次那与她结盟女子难道又要找她了?难不成发生了什么?
心中惴惴不安,洛悠然顺着青砖小路在密林中穿梭,那黑影鬼鬼祟祟,似乎并不是身手敏捷的黑衣人。她越看黑影的背影越觉得熟悉,直到黑影偶然走过灯光微弱的廊下,即使是一闪而过,她也看清了那人——是掌厨!
一种不安之感迅速窜上来,之前掌厨杀了离殇的想法升腾而上。洛悠然屏住呼吸,手脚不住发凉,动作更是小心万分,生怕惊动了掌厨。
掌厨走走停停,躲躲藏藏,总算在偏僻的茂林里停下。他所站之处灯光照不到,索性有月光作亮,才能勉强看得清他的动作。
洛悠然悄悄的蹲在草丛后面,一呼一吸越发变得困难,尤其看到掌厨开始挖着什么,一点点,一点点……
时间漫长到好似走不动了,洛悠然的心看到了空地里渐渐显现出来的轮廓,像一个人!
心中被千丝万缕的线团死死缠缚,揪得紧到窒息。她虚着眼,拼命看躺在泥土中的人,是——是——那日的男子,与掌厨一同从小木屋里走出来的人!
掌厨他,杀人了?!为什么要杀人?她记得当初二顺子与掌厨熟络的模样,是不可能有仇的,到底为什么?
仿佛有千万只蚂蚁从洛悠然的脚爬到头顶,她的后背早已被汗水浸湿,凉风微过,寒意刺骨。
她佝偻着身子后退,一步步,小心翼翼,不敢有半点闪失。
“啪嗒”一声树枝断裂的脆响,在寂静而幽深的夜中格外清晰森冷……
洛悠然惊恐的回头看林中的掌厨,他已经看过来了,那双略带苍老的眼里有嗜血的狠意,他抬脚,快步朝洛悠然冲过来。
洛悠然连叫都来不及,踉跄几步,往来时的路狂奔而去。她怕死,她还要活,还要回去她的世界,而不是死在这个无情的府中,永远成为一个卑微的亡魂!
她怕得手脚发软,却是亡命的跑,凌乱的脚步声与沉重的喘气声交织在一起,回荡在她的耳边。
呼……
呼……
奈何她的力量怎敌一个强壮的男人?
洛悠然的步伐越来越沉重,后面的人已然越来越近,她几乎能感觉到有脚尖要碰到她的脚后跟。她慌乱的想喊,想尖叫,喉咙竟是有了血,稍微动一下都会痛,更何况要她大声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