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红到底是年轻,比起其她的几位妾室都要有不少的光彩,笑吟吟的模样也能说得上是漂亮。
洛悠然弯了弯嘴角,扶翠红进去,心中暗叹:看来,翠红是真的喜欢上了项恒,不然也不会花心思想要讨他欢心。
这王府中,甚至整个朝代,女人终是不幸吧?她轻笑,眸色一沉,也包括她自己。比起早就习惯了束缚的女人,洛悠然恐怕比她们还要悲哀。因为,一个人如何有能力对抗整个时代?她最终是否也会化为这束缚中的一只蝉蛹?不敢继续想她的结局,待洛悠然回过神,翠红已经与掌厨说完话,操刀准备做菜了。
翠红此次做的并不是什么大鱼大肉,比起项恒平常的膳食,不过就是一道普通至极的农家小菜。依项恒的性格,应该会喜欢吧?吃了那么多山珍海味,偶尔粗茶淡饭也是味抵珍馐。
等翠红做好了菜,已是午时用膳的时间,洛悠然与翠红端着菜肴,后面跟着几个端膳食的丫环,往祥华院走。
一进门,就见项恒坐在主座上,看见她们来了,似有金蝶扑扇的眸子落到洛悠然的手上,闪过不易察觉的光芒,待洛悠然胆颤的抬头看他,他已将目光移开了。
“王爷,妾身不知您会这么早来,让您久等了。”翠红巧笑着迎上去,并不像何燕儿当初那般谄媚的投怀送抱,而是在项恒身旁落座,对洛悠然招手:“离殇,快把我给王爷做的小菜端上来。”
“是,夫人。”洛悠然应声,低头把菜端上去,放到茶几上,又退回来。
她一直是怕项恒的,就连对上眼都怕,所以一退下来,便往柱子的幔帐后面缩,尽量不让他见着自己。项恒要是不见着她,恐怕心情都要好许多。
外面艳阳的天,里屋也是热的,只是这热不同于要灼伤人的火辣,而是暖暖的,从项恒的身上传来。
“劳烦夫人还为本王如此着想。”
“王爷严重了,妾身既然是王爷的妻,就该如此才对。”
“恩,看来还是夫人懂我。”
洛悠然一直躲在柱子后面听,整个屋子里也许只有她一人是冷的,气氛越热她就越觉得冷。不用看,她也能想象得到项恒的样子是何等柔情,那线条柔和的唇大概都要暖得有了阳光的味道了吧?
不免嘴里泛了苦涩,她蹙眉,自己这是在想什么?
项恒吃着翠红做的菜,眸子却未看向翠红,似乎有什么心事。翠红知道项恒虽然看起来闲暇,其实一切都只是表象,也未多想,关切的道:“王爷,您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还没办?”
一句担心的话语,比什么都让项恒震撼。王府中妻妾成群,却没有一个人是真正站在他的立场为他着想的。她们除了要他宠/幸,还会什么?倒是翠红,居然能如此问他,实属难得。
话语比刚才更柔和了几分,项恒眉眼里都是摄人心脾的笑意:“美人实在是懂本王,真是乖巧。”
翠红闻言俏脸通红,支支吾吾的说:“王爷,妾身应当如此的。”
“也罢,本王暂且就陪你到这。至于美人的心意,就送到我书房里吧,本王会一边办公一边细细品尝的。”项恒凑近翠红的耳,炽热的呼吸打在她的脸上,引得她脸更红了。
“王爷……”
“就让你的丫环给我送过去吧。”项恒敛唇,起身离去。在走过正对洛悠然站的柱子时,眸色微凛。看得洛悠然心下一紧,方才的杂乱思绪都烟消云散,只哆哆嗦嗦的看他的背影消失在阳光中。
这厢,翠红已经起身,细步踱到洛悠然面前,还未褪去的羞涩红晕仍留在脸上。
“离殇,你送过去给王爷吧。”她浅笑,上前几步托起洛悠然的手。
“我?”
“恩,你。”
“翠红,他说让你的丫环送过去,你的丫环不止我一个……”
“我懂,我都懂。其实别人看你,比你看你自己要看得透彻。”
闻言,洛悠然不明所以的抬头看着翠红,她第一次觉得,有些看不懂了。可是,她好像又能懂。作为最亲密的人,翠红竟然愿意与之共享一个男人?这需要多大的肚量?要换作是她,她绝对做不到。可见,翠红与她同样重视彼此的感情。
但翠红确实是误解她了,她没有对项恒……肯定是没有的!没有谁会比自己更了解自己。
洛悠然将手放在翠红的手上,翠红的手很暖,温软的感觉直直渗进她的心里,洛悠然的一切担忧皆化作虚无,她弯起眼角:“若问天涯寻莲处?世上唯有此地生。”
莲是友谊的象征,翠红自然懂得,眯眼笑开,中指轻点洛悠然的眉心:“你啊~想不到还有点文墨?”
洛悠然嘿嘿笑,没有答。来古代这几日,她学会点文绉绉的,也算是耳濡目染。
“那你快些为我送去吧,不然菜凉了就不好吃了。”翠红收回手,嗔了洛悠然一眼,浓浓的笑意依然在眼里,转回身拿了丫环递来的食盒,递到洛悠然手中:“快去吧。”
洛悠然仍然有些踟蹰,思忖片刻,终于点头,拿着食盒往书房去了。
烈阳温度依旧不减,在小道上行进不过一会,后背和额头便开始冒汗,手心也润湿了,洛悠然拿着食盒的手差点一滑,将整盒都打翻了去。
步至书房门外,里面有人低声谈话。
“那个老匹夫,既然不答应,为何每次我求见又要请我进去?”
“……”
洛悠然停在门外,听得一句,里面便没了声。不一会,有人开门出来。
开门的人陆青,上次跟在项恒身边的人,他古怪的看了洛悠然一眼,没说什么,大步离去,很快消失在院门的拐角处。
他们定是察觉到有人,才停止了谈话。不过洛悠然也不在意,除了刚才那一句,她根本什么都没听到。
蝉鸣依旧,热烈的阳光照不到屋檐下,还算凉爽,屋里传来项恒听不出喜怒的声音。
“进来吧。”
“是,王爷。”
洛悠然拿着食盒,就着打开的门走进去,轻轻将门关上,便默默的走到案几旁,放下食盒,打算退出去。
至始至终洛悠然都没抬头,她也知道昨夜自己擅离职守是项恒今天话里让她来的原因,所以更是怕项恒再做出什么事来,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就在她准备转身之际,项恒低沉的声音自案几前响起,他从木椅上起身,审视的看着洛悠然,眸眼似鹰,盯着猎物就不会轻易改变。
“昨晚,你去哪了?”
洛悠然一愣,浑身的热气侵了寒,不由一个寒颤,咬牙道:“回王爷,奴婢昨夜内急,便离开了一会,请王爷恕罪。”
她断然不能把黑衣女人的事告诉项恒,那其中牵扯的不仅是她自己,恐怕还有更深的组织,至少在她能逃出生天,重获自由之前不能。项恒与他们有什么纠葛,又在谋划着什么,跟她这个局外人,没有半毛钱关系,她更不愿意卷进纷争之中,否则只会害了自己。
“哦?为何去那么久才回来?”项恒不放口,线条柔和的唇抿出一条好看的弧线,似笑非笑。
他低头凑近洛悠然的耳廓,让洛悠然身子一僵,冷汗不觉湿了背脊一片,结结巴巴道:“回王爷,奴,奴婢,是肚子不舒服,难免用时会长一些。”
“是吗?”项恒声音更沉几分,盯着洛悠然的头顶,几乎要把她看穿:“为何陆青说,昨晚看到你匆匆忙忙往后院去了?本王记得,那里似乎没有茅房?”
话到这里,洛悠然是怎么也接不下去了。她不想居然会这么巧,让陆青看到,那么,他是不是也看到了那个黑衣女子?若是被项恒知道了那些话,事情恐怕就不那么简单了。但转念一想,项恒要真知道她们的对话,绝不可能像现在这般字字逼问,洛悠然稳住心神,呼吸渐趋沉重。
“奴婢是走了后院那条路,可没有去后院。”她蹙眉,抬头对上项恒的目光,想要让他相信自己,发现他正目光森冷的盯着她。
她强制镇定,不躲避也不移开视线,与那双好看的眸对望,甚至可以看到里面自己有些笃定的样子。
项恒没想到洛悠然突然这样看他,没有说话,便同她对视,眸光先是惊愕,再到染上丝丝笑意,看得洛悠然袖中的手指捏在一起发了白。
时光从未如此慢过,一秒好似一年,屋中只剩男女浅浅的呼吸声,一起一伏,静默冷凝。
洛悠然不知道他到底看了多久,直到自己快要全身发抖的时候,他才开了口,似乎是信了洛悠然的话。
“最好别骗本王。”
是警告。项恒虽喜欢女人,但不代表是女人就能让他给什么,除了用以伪装的宣泄,女人到底也没什么用了。
“奴婢不敢。”洛悠然抬起的双肩略微放松,不敢再看下去,收回视线落在案几的书本上,上面写着《黄帝四经》,她略一顿,目光又移到别处。
什么事她都不愿知道,包括项恒这个人也不想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