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有一个人,他天资高相貌好修行容易,为人随和易相处,不过千年便飞升成仙,隐于洞府不问世事。
后来他曾经修仙的门派开始落没,当时的掌门请他重新出山重振门派,他寻思过后答应了要求,以新的掌门人身份接管了门派。
安逸持续了百年……直到某一天门派的新一轮弟子招收。
正好那天没多久之前他的前一个弟子刚出师,于是有人建议他在新弟子里选一个新的徒弟,他表示要观察一阵,但只是坐在高台远望不如靠近观察来得清楚明白,于是他干脆乔装打扮,混入新弟子里以求找到合适的人。
那时候那门派还没坐上第一的宝座,因而招收弟子的门槛还没那么高,来拜师的人里难免有些差强人意的,而作为掌门就算他没所谓但其余长老肯定是极力要求自己的弟子一定要是这些人里最优秀出众的那个,所以他东挑挑西找找直到筛选赛都快完了还愣是没一个合心意的存在。
直到他在第三轮的比赛遇到了一个女孩。
身为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资深修仙人士,他自然是能看出女孩的资质有多高的。在场的人里她修仙资质可以说是最差的了甚至比上一轮比赛里刷掉的大部分人还差,但愣还是挤进了这倒数第二关,于是这就不得不让他感到有兴趣了;而经过他观察发现这女孩虽然资质不行但特别有毅力,并且能吃苦耐劳身体健壮——虽然看上去瘦瘦弱弱的——最重要的是她的资质在在场所有人里居然是最适合修行他最近想培养的方向——剑修的,所以最后不顾众长老的反对他收了这个女孩为徒。
——连带着她姐。
她姐倒是个在法术上天资极好的人,和女孩一个法术一个剑术配合得刚好,他也教得乐呵,不过因为对教授剑修比较偏心一点所以对妹妹较为关切。
就这样师徒三人一同渡过了极长极长的一段时间。
然后他成魔了。
成魔之后他展开了一场大屠杀,不仅是修仙界连神界都遭了秧,神仙们损失惨重到心塞的地步,可却没法阻止他。
最后情况严重到连那些的大能们都惊动了,整个神界联合起来设下陷阱,将他引到了某个地方想要进行清洗;但奈何他实在太强最后只能无奈更改方案决定封印他。
可最后的结局却是连封印都不起作用,他在封印即将完成的那一刻强制性将自己被牵制的那一部分给分离出了身体,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悠然地走了;而那被分离出的那一部分,被神界拿走,培养多年最后成为了又一名天资高相貌好修行容易,就是为人不随和非常不易相处的修神者。
“这就是这个世界第一个原身与分体的案列。”
摊开手表示故事结束,沧夜冥笑眯眯地看着对面的战无双和不知道什么时候明目张胆地跑过来了的蹲楼梯口三人组,如此口吻随意地作了总结。
……
“嗯?”
…………
“喂?”
………………
“怎么不说话啊?”
“……你还有没说的呢。”
作为听完故事的第一个发言者,臧檰很正规的举起了一只手。
沧夜冥摆出柴犬表情:“咦?我明明说得很详细啊?原身与分体都——”
“才不是那个啊!!”眼看沧夜冥打算打诨过去,表示这不能忍的蹲楼梯三人组和战无双一起掀桌了:“是成魔啊成魔!成魔的原因!”
“故意不说是在吊我们胃口——”
“还是在吊我们胃口——”
“还是在吊我们胃口啊?!”
看着伸到眼前的四张貌似正经的脸,听着由四个不同的声音所说却连成一句的话,饶是淡定如沧夜冥都不仅愣了几秒,然后才开口——
“这是重点吗……”
……吐了句槽。
“当然是重点啊!”如此大喊且异口同声地强调着,义正言辞的嘴脸眼里却冒着八卦的光。
沧夜冥看着面前的四个人,脸上深深无奈的同时脑袋里想着拒绝的话语。
从开始想到想好只花了几秒的时间,就在沧夜冥正要开口的时候,开门的声音却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那个……”犼站在玄关,对着一室盯着他看并且气氛有点诡异的人愣了几秒后,才把话说出了口:“找到……暮先生他们了……”
·
从郊外小别墅中往北偏东三十度角驱车半小时,在山林中能看到一幢有点小的木屋;被常青藤缠绕的暖棕色建筑,在从枝叶间隙中筛下的阳光包围里显得异常温馨柔暖,可惜却拒人于千里之外地在靠近二十米范围的时候就被突然出现的黑色雷光给阻挡住脚步。
战无双看着地上被黑雷烤焦正冒着烟的枯叶灰烬,沉默几秒然后平静地抬起了头。
“……犼,你确定老爸他们真的在这里?”看着犼她面容非常平板的如此问道。
犼愣愣地回答:“啊?……啊,是的,依照沧先生给予的线索,找到这里后虽然被结界阻挡了,但感觉到的气息和城中大坑的气息是一样的,而且都是非常明显的暗中带光不是么……咦?无双小姐你不是应该感觉得出来的么?”为什么还要问我?
“是啊,就是因为感觉得出来……”一边说着一边转身,战无双背对着众人面向着结界,语气非常平板地抬手,然后——
“……所以需要闲聊一下以抑制怒气啊!!”
——非常重的一拳砸向了结界!
“混蛋老头!犼就算了连我们都认不出来吗?把我们排斥在外是闹哪样啊?!嘴上家人家人家人说得好听结果一切都是假的?!不过是突然换了个属性就六亲不认了?!你这样还配为人父?!给我滚出来啊混蛋!混蛋混蛋混蛋混蛋————”
一边吼着一边不断地重拳轰击着结界,战无双将所有的攻击全都集中在了一个点上,却是一点用都没有,反倒是结界上的黑色炸裂着扭曲着越聚越浓,带着偶尔的白色电光“滋滋”响着扫过划过串过她的脸上手上身上,带出血痕灼出焦迹炸开血肉没有半点犹豫的样子,反倒是随着攻击越趋越烈越聚越浓厚眼看着下一秒就要进行大招释放了。
“你干什么啊?!”眼望着战无双的伤越积越多几乎达到一个恐怖的数字,再也看不下去的暮烟的脸一下子变成了《呐喊》,就要上前阻止战无双的时候却被宽厚的大手捉住肩膀拦了下来。
“不要过去。”
微生铖澜看着暮烟的眼,眼中是满满的认真:“那是无双的坚持,不要阻止比较好。”
“可是……”暮烟看看战无双,又看看结界上凝聚的力量,最后无助地看回微生铖澜的眼:“可是……”
“没有可是。”微生手更紧了一点:“相信她吧。”
这边在谈话,那边却是终于达到了临界点。
在战无双的最后一拳砸到结界上的时候,沉凝的黑色瞬间爆开,化作千百利刃或擦边或直接地穿刺而过;但是事情并没有完,一些黑色的碎片留在了战无双的身上,在几乎是刚扎到她身上的时候,光芒一闪就爆了开来;强大的冲击波生生将战无双给震得咳出了一口血,身体后仰就要倒地的时候却一脚往后一抵猛然止住了下落的趋势。
时间像是停住了一样,她保持着那个姿势喘息了一会儿,才慢慢抬头看向结界内的小木屋门口。
“臭老头。”大概是受伤太重,战无双的声音有些嘶哑,还带着掠过血的浑浊;她直直地盯着木屋门口,眼神锐利似是能瞪出个洞:“还认我们是儿女的话,就出来。”
空间随着话尾的落下安静了许久,寂静到连风拂过树梢的声音都听不到,而在这样的沉静里,不管再如何淡然都容易感到烦躁;于是视线越来越狰狞的少女咬了咬牙,就要发狠召唤空间之力的时候细微却清晰的开门声止住了她的动作。
合页摩擦的声音非常轻微,小心翼翼的感觉就像是怕吵醒了谁;身着黑色长袍的人抱着一个裹着被单的物体走了出来,熟悉的身高熟悉的姿态却是不熟悉的色彩。
战无双看着黑发的暮曦城无声地轻稳地犹如怀抱珍宝般地抱着怀中物走到近前来,却又在结界前停下;那是战无双绝对碰触不到却又能顺利交流的距离,带着明显的疏远的刻意。
这样的举动让战无双气得浑身发抖,却又冷静得视线凌厉,她直直地盯着暮曦城那与其说是沉静不如说是抛开了所有情绪的眼,脸上表情越来越复杂最后却糅合混杂在一起完全成了愤怒。
“混——”
剩下的话语停顿在突然而来的困倦里,腿一软,战无双无力地往地上倒去,最后的感觉告诉她被拉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然后就彻底地沉入睡眠之中再不多话了。
而抱住了她的战且惜则接替了她的位置,担当起了与暮曦城对视的责任。
但对视并没有持续多久,不过一会儿战且惜就垂下眼睫说了一句“我知道了”,然后抱着战无双转身就走没再回头。
众人虽然疑惑却只能选择跟上他,毕竟在场的都知道自己敌不过那道结界,而能敌过的又是怎么看怎么不会帮忙的样子。
就这样一步三回头地走出了林道,踏出林子的时候暮烟忍不住再次回了头,浓密的树荫已经彻底遮住了那幢小木屋,暮烟却似乎还能依稀看到,那道卓然而立在那儿的身影,孤独而寂寥……
“不会的。”
突然响起的声音打断了思绪,暮烟转头,就看到已经停下了步伐的战且惜抱着战无双站在那儿,逆着光的背影有些模糊的感觉。
“啊?”
不明白那种感觉是什么,更不明白他话的意思,暮烟伸手遮住光线,同时发出疑问的单音。
也不知道是回答还是自言自语,战且惜只是喃喃地说了一句话,在尾音越见微弱的时候重新迈步向着车子走去。
“因为已经没什么好失去的了……”
当一个人彻底崩溃、彻底疯狂的时候,除了最重要的东西以外,是什么都不会在乎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