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孤山准备将所受之气发泄在方、魏、王诸君身上的时候,筱广华、柳姹红两个相见恨晚的野鸳鸯也开始了在卧室里向对方宣泄各自的欲望之情。一阵缱绻呻吟的美妙时光,也将柳女士的小保姆等得睡死过去。两个男女喘息甫定,相拥了在床上信马由缰地闲聊。筱广华感动道:“你真好,将你的身心都献给了我。记得《伤逝》不?鲁迅笔下的涓生,慢慢地读完了子君的身体。我读大学时,老师讲到此处,便大叫在‘读’字下打点。‘读’呵,用绝了!就像有些书只能随便翻翻,不叫读,而看有味的书,你才会反复读……”
柳姹红余波未息,呻吟半声:“你们文化人,就是坏!好端端一件事,本来可以直说的,偏要弯来绕去,半吞不吐,结果呢,反而把人撩拨得收不住劲,坏呀!”
筱广华兴奋道:“不说这些了!我们再来干点事儿:你体型特好,我的相机特棒,可以合作拍点人体艺术……”
柳姹红脸一红:“我不干!这种事儿,要惹祸!你一高兴,把我拿去作了地摊杂志的封面,弄得满街的人都来读我的身体,我只属于你呢!”
筱广华的创作欲望如同开始的爱情欲望,一上劲简直按捺不住,哀恳道:“为了艺术,要有献身精神嘛,况且,只我独自欣赏……”
柳姹红抵挡不住纠缠,便答允了,对着小保姆的房门喊道:“你睡着了么?”
那小保姆声息全无。柳姹红放心,于是和筱广华一起,如同亚当夏娃,在暖暖的空调客厅里一阵忙乱,布灯摄影,咔咔咔拍了十来个胶卷。天知道,这一阵冲动创作出来的“三级片”,成了筱广华日后被关进班房的主要罪证!为了“艺术”,筱广华没想到他会献出青春,NO,献出他人生的余热!筱广华高兴道:“冲出来你一看,就知道我的功夫了,当当《跑马》的摄像,真他妈小菜一碟,那种片子,本人一只手揣在裤兜里,也能拿下来!”
柳姹红搔首弄姿好一阵,大过好莱坞明星之瘾,兴奋得尖声大叫:“呀!想不到,创作好快乐!难怪你们,都要争着去,当摄像当导……”
忽地电话铃响,两个人吓了一跳。柳姹红忙拖了睡袍将身裹住:“咦,半夜三更的,谁打电话来?你别出声……”
走过去拿起听筒。那壁厢冒出一个沙哑的男声:“柳小姐么?我是谁呀?”柳姹红再吃一吓,心想这嗓门太像自己的首任丈夫,恐惧道:“我猜,我猜不了……”
破喉咙男声嗓门一哼:“好呀,柳小姐正和男人昏玩,以为我不知道么?”
柳姹红小心道:“你个死鬼,到底是谁?你怎么知道,哎,我一个人在家呀!”
小钢炮蓦地紧张,忙用手势打开了哑语,问是男是女?害怕自己的老婆捕风捉影地寻踪而来,柳姹红将信号反馈过去,示意为“男”。小钢炮松口大气,一虚脱打翻了茶壶!那头紧追不舍:“干的好事!那男人吓翻了么?砰的一声!”
柳姹红鼻尖上渗出汗来:“哪有男人?你才是男人嘛。是猫儿,打翻了茶壶儿,喂,你到底是谁?再开玩笑,我不听了!”
“你是小茶杯儿,我是你的大茶壶儿呀!”声音还原为窦孤山!
柳姹红一下瘫坐在沙发上:“死鬼哟!干吗开这种玩笑,把人都吓死了!”
窦孤山哈哈一笑:“你吓什么哇?不做亏心事,哪怕鬼敲门……”
“哼,妈妈的,学我头个老公的声音,学得蛮像嘛!不吓人么?”
“对不起对不起,我胡乱学来,没想到你那夫君借尸还魂……”
“半夜三更,别说鬼话了。对了,你一去半月,还知道打电话来呀!”
“向老板汇报呀!一切顺利,在东戏选定了一、二、三号,全是白马王子配绝代佳人哩!”
“选定了么?那你们就多玩几天吧,休息休息……”
“我最好的休息,是回到你身边,我的打翻了茶壶的小猫咪哟……”
“那,什么时候回来呢?”
“明儿早晨的飞机,直飞到你床头……”
“得了,别说疯话了,达令,明儿我来接你。拜哎!”筱广华见柳姹红挂断了电话,憋了半天的肺部终于放松,一开口便吃醋:“哟,达令?好亲热,连我都没蒙此称号呢!”
柳姹红疲倦道:“得!烦死人了!”
筱广华心潮仍旧不平:“嘿,我这时候跳进锦江去,满条河都会变得酸溜溜……”
柳姹红生气道:“好,你马上走,快去跳河呀!”
筱广华立刻收敛得像只可怜的小鼠:“开玩笑嘛,何必当真呢?我有什么资格,有什么道理,呃,该吃醋的,是你呢……”
柳姹红咬了牙:“好个小钢炮,你?”
小钢炮忙道:“打嘴打嘴,我发誓,对你的私生活,我保持沉默——我只要求,招之我即来,来之我能战,战之我能胜……”
柳姹红垂眼,一挥手:“现在么,挥之你即去,走吧!”筱广华一呆:“真生气了?我今晚给老婆说了,出差了,我怎能回家呢?”“那你就出差住旅馆吧!”
筱广华心中悲苦,想到圣贤说过,最不可捉摸的就是女人,确有道理。原以为自己是如来大佛爷,女人本事再大,也像孙悟空跳不过老筱的手掌心。结果,无情的情景再次证明:自己不过是柳姹红这样的女人吃腻了油荤大菜之后换换口味的一碟野味,又好比是田边的一蓬尚未枯黄的草,被吃饱了漫步归园的母牛顺嘴叼了半口嚼来玩玩的。小钢炮颓丧而去。柳姹红打开酒柜,独斟半杯。电话又响,柳姹红没好气地接听:“明儿我接你,见面说嘛!”
对方却不是窦孤山,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男人:“柳小姐,你准许我明儿来么?”
柳姹红脑袋都大了:“你是谁?”
“呵,你心情不好!原谅原谅,希望你给我五分钟,在下夏商周,夏商周秦汉、唐宋元明清那个夏商周……”
柳姹红哀求道:“半夜两点了!明天谈吧?”
“明天谈明天谈,谢谢柳小姐愿听下去!在下夏商周,在余下的四分半钟里向柳小姐简单自我介绍一下,一回生二回熟,明天我们就是熟人了!我是北方电影厂的导演兼文学部研究员夏商周……”
“我知道了,你抓紧说吧!”
“对对,抓紧抓紧!一有机遇,不抓紧,将遗恨终生呐,我研究当代电影史,发现柳小姐与刘晓庆原来是姐们!这真是了不起的发现呐!报载说,有记者专访了你,认为你是世界妇女大会期间雄视众姐妹的中国精英……”
“哎,没什么稀奇的!那小报记者缺钱花,我丢了点,他就一阵乱叫……”
“你这样谦虚谨慎?难能可贵呀!那篇文章写得极好,我念给你听听……”
“别介!时间快到了!”
“好,我抓紧说,我们研究后认为,柳小姐青春不老又有万贯家财,且热心文艺事业,有条件有理由成为我们长期合作的伙伴……”
“懂了懂了,要钱么?好说,明儿来吧!谢谢你了!”
“不不不,我怎会开口要钱呢?现在而今,全世界都在纪念‘二战’,我们须发扬中华民族的抗日传统,有钱的出钱,没钱的出力。风闻柳小姐出任《跑马》制片人,能否接纳我出力相助,呃,担任《跑马》的导演?”柳姹红睡意袭来,勉强清醒地道:“好说好说,导演么,听说有了……”“那就副导演,也成,也成……”
“成成成!”啪的一响!那边夏商周高兴得蹦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