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载之前,当麒麟神兽苏醒,堕入魔道,引起了一场天地间巨大的浩劫。伴随着魔君的现世,生灵涂炭的人间冤死之魂丛生,可这些雨后的春笋之鬼也被魔气吞噬,还没有来得及茁壮成长,就被魔君的一口气息夷为平地。
至此,天地间唯昆仑魔君独尊。
没有人知道他是为什么原因而疯魔,更无人知道他来自何处,流传下来的传说只有一句话:“七杀神侍将魔君降服,封印于西方涂炭焦土,冰封了方圆七万公里,只为镇压麒麟。”
自此,昆仑山巅的积雪终年不化,而那离天最近的高耸的地面脊背下面,是一头欲挣脱束缚、奔界上天的魔兽。
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在后世之人的眼中,昆仑,便是触目可及的“天”。
西昆仑山的东川峰巅,寒冰厚厚的堆积了几千年,来从没有过消融。正所谓:“不毛之境,万物不生。”那一片浓重成了冰蓝的皑皑白雪中,却生出了一尾小鱼。
小鱼儿玲珑可爱,天真好动,在冷硬堪比岩石的凝结冰河中游弋,势如破竹的粉碎着阻挡它前行道路的冰棱霜柱。
它的脊背鱼鳍全部都是尖利的刀刺,暗红色的皮肤上透出一道道荧绿条纹,活像是一只带了鬼面的刺猬,带着被火星碳沫泼溅后的丑陋,在圣洁雪莲遍地盛开的西境之东、昆仑阳面,孤独而艰难的存活。
高耸入云的喜马拉雅山脊上,刺鱼一次次的奋力跃上那可望而不可及的青天,却一次次跌的更痛。
“为什么不能离开这里?”
“为什么到处都是蓝色和白,雪花都是一片片飘落,堆载一起,可为什么没有我的同类?”
“这些白花来自哪里?为什么我不能到那里去?”
……
斗转星移的时光,在小鱼儿的挣扎中流逝。
为了跳跃,鱼尾进化成了如蛙般强健的双腿;撑地的腹鳍,也渐渐粗壮而有力,直到化形成臂膀;它的脖颈为了够天,而拉的更长……
在荒无人烟的死沉境地,它为了生存而进化,最终变成了蛙腿鸭蹼、身似海豹的裂冰兽。
在妖兽仙兽都难生存的远古冰川中,飞升为亘古以来唯一的一只七阶裂冰兽,高阶灵兽。
而它那不屈不挠的、一次次不甘心的“触天”行为,在失败砸落山峦的时候,将连绵的山脉砸出了凹谷。
………………
冰山雪国的岁月流长。
既然上天无路,不如下地。
注意打定,长得十分抽象的小刺猬鱼儿,顺山势而下。
记不清耗费了多少个昼夜,也不知道已经行过了几千几万里的冰川。只知道太星起起落落,周身明明灭灭,山势起伏高低,可是入目的一直都是只有白。雪白,冰白,满眼都是银装素裹的厚厚雪被,和天上缓缓漂浮的云朵连城一片,分不清轮廓,看不出远近,有种失明的错觉,好像睁开眼睛和闭上都是一个模样:什么都看不到。
终于,这尾小刺鱼在下行至湟水谷地的时候,终于遇见了人烟。
激动、兴奋、好奇、戒备,不通人情的小家伙也不会和人打交道,更不明白自己的心情究竟是怎么回事,没遇到过天敌的小鱼儿就那样大摇大摆的跳了过去。
别说是天敌了,就连生物,它也从没有见过一个。所以那些远处袅袅升起的黑烟,和红顶的羊皮帐篷,成功的吸引了好奇宝宝的探索。
入得村寨,小鱼儿看见那插着黑色番旗的帐篷中间,穿梭往来着两腿动物。他们肤色黑中泛红,还身披各色皮囊。
暗红绿纹的裂冰兽,当然是不知自己丑陋的,因为没有比较的赏美眼光,总是以“特别”为标准。当初它在单调的只有一片白茫茫的云雪中,多少次在冰镜中,为自己的五彩斑斓而欢喜。
所以第一次看见人类的裂冰兽觉得他们丑陋极了,皮肤单调的蜡黄色,暗淡又不醒目,所以他们只好用一层层的皮囊伪装自己,用这些鲜艳的色彩,掩饰自己的单调和乏味。
六界有规:“它界之物难为现。”就是不属于此界的生命体,很难在这个界中被看到。
裂冰兽由冰霜寒气蕴育而成,集日月灵气修炼升阶,自然不属“凡”,那它就不是凡界之灵。
所以,自然不能被那些没有修炼过法术的凡胎肉眼看见。
所以,当它进入繁华人市,在这个游牧部落中穿行,却依然孤单的如同空置身旷雪巅般,无人交流,孑然一身。
找不到原因、更没有解决办法的裂冰兽,急的抓耳挠腮。
不知道是出于“没病乱投医”、还是无聊,只能先做点什么“试试看”的它,模仿雄壮的牦牛,生出强壮的脊背;学着欢快的藏羚,长出灵活的翘尾;羡慕雄鹰的凶狠,徒增锋利的爪牙。
学习,是文明和进步的开端。
裂冰兽渐渐开始直立行走,慢慢对那些咿咿呀呀的语言似懂非懂,开始想要融入他们的欢声笑语中去,只因为他们是一群的,不孤单,而且看起来很开心。
逐步完善的化形,便是修为提高的过程,裂冰兽进阶为牡牝(pin)兽。
它不明白为何人们对自己视而不见,于是更加勤奋的修炼。野路子的修行者方法各有不同,它的修炼便是筑基肉身、化形百变、坚韧不催。
于是,它突破了六界中的人间结界,终于可以在凡人面前现身,被看见。
但它依旧保留着鱼的胡须,和满身褪不去的斑斓鳞片,因为那是生存和自保的武器,舍弃了就等于放弃生存的本钱。
从此,村寨中多了一名肤色暗红、青斑疤痕遍布、脊背佝偻、走路蹒跚、衣帽严实的丑儿。
问他的来处,他会指着高耸的雪峰,含糊地说着难以辨认的话。
经过的羌豪见到,说:“那是澜沧江上游。”
此后,大家都唤他“扎曲”,意思为母亲河的源头,是他的家乡。
………………
扎曲住在无素子帐篷的后面。
无素子,就是那天他在后山耍石头时,无意中遇到、砸中、并救回的女子。那天无素子在寨子里醒来,本以为自己会被滚落的巨石砸死,却没想到捡回了一命,看着肩膀被抓破的三道痕迹,可能是有大鹰把自己当做食物了吧?真是福大命大。
她名字的含义为“羊角花”,汉人称之为“杜鹃”。
羌族信仰:天帝阿巴木比塔用羊角花造人。而羊角婚姻,便是分别取到同一只羊左右角的男女,以杜鹃为信,结合为一夫一妻。
红艳艳或粉嫩嫩的杜鹃,春来时盛开。
只有冰天雪地为伴的扎曲,看着那能被冰雪轻易摧折的娇花,突然想起了在人人都嫌恶自己的眼神中,唯独无素子那温和的脸。
她的面容,灿如羊角花。
她看着自己的时候,很温和,像是炉火上加温融化的冰雪,流淌荡漾,看着那么柔软。
于是扎曲常常会同无素子一起挖草采药,他喜欢这种丛烈没有过的感觉,很新鲜、很刺激、很特别、很奇异,就像小时候第一次偷吃酒心巧克力的孩子,甜甜香香的醉了。
在又一次寒冬来袭的季节,扎曲在冰河上,遇见了滑脚摔倒、以至于撞到头昏迷的无素子。这让扎曲有些不知所措,想起寨子里有个收草药的大夫,和无素子很熟悉,人们难受了都去找他。
看着无素子疼痛蹙眉的脸,他背起了她。
本来对于牡牝兽来说应该很轻松的路,扎曲却走的缓慢而悠长。
没有体温的牡牝兽,背着一名有体温的人类女子。
感受她身体的温暖、心脏的跳动,扎曲突然觉得好烫。那温温的热源,却灼烧的身后似要着火一样!但他依然坚持着,一步一个脚印的将无素子送回了村寨。
可是后来,那女子爱上了雪天砍柴的樵夫日谷得基,因为他曾两次出现在扎曲救了无素子的地方,而笨拙的扎曲,因为说话含糊无人能懂,而默默的吞下了苦胆泡黄连。
之后的故事从水到渠成,变为了误会姻缘。裂冰兽总是默默在远处看着,无素子与日谷得基的幸福甜蜜、你侬我侬。
逐水草的小村寨迁徙至格拉丹东大冰峰脚下,今天迎来了羌寨的大节日:苕(shao)西晚会。苕西是羌语的情歌,而苕西晚会,就是男女定情,皆为夫妻的仪式。
大家围绕着篝火载歌载舞,烧烤的牛羊肥美的流油,滋滋的滴在篝火中,引起更加热火朝天的灼烧。
无素子收下了日谷得基献上的羊角花,冰天雪地,他翻过了好几座山,才在一个温泉的山谷里采到。她的脸蛋被杜鹃映照的明媚而纯净,看着她的牡牝兽第一次觉得,人类长得真是好看。
爱一个人入骨,天天看着她,心心念着她,就会变成她。
抛却了保护的杜牝兽化形了鳞片,得到了一身人类的皮肤,脆弱,却和她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