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雨翕动了一下嘴唇,野丫头,她怎么就是野丫头了?
蔡羽墨收起笔,好整以暇地看着秦美玉,“美玉,她不是野丫头,她是我新得来的妹妹,凌雨,以后你不许再说话这么没礼貌。”
秦美玉充满敌意的目光从上至下打量了一下凌雨,她自小生下来就注定未来会是蔡家的儿媳,自此对蔡家每一个出现在蔡羽墨身边的姑娘都充满警惕。
爹爹说蔡羽墨是整座洮河县少女最想要嫁的少爷,也难怪会有这么多奇奇怪怪的野丫头想要接近他了。
于是秦美玉甜甜一笑,冲蔡羽墨撒娇道:“好了羽墨哥哥,刚刚是我不对,可是人家真的很想你陪着玩嘛,喂丫头,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去给我端杯茶水过来。”
被秦美玉喂来喂去,凌雨想着反正呆在这里也是看这个趾高气昂的小姑娘的眼色,还不如出去松口气呢,于是依言就要出去。
“谁让你做这些粗活了?难道蔡家没下人了吗?”蔡羽墨忽然出声阻止了凌雨。
立马有识相的下人匆匆端了茶进来,秦美玉气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却不敢在蔡羽墨面前对凌雨怎样。
幸好这尴尬的三人局面没有维持多久,董氏听闻秦家小姐来了,立刻唤她和蔡羽墨前去说话。
凌雨急急脱身,寻了一处僻静的地方坐着看书,跟在蔡羽墨身边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学习一下这个时代的知识,她未必能够一辈子呆在蔡家,总要给自己留一条生存的技能。
看得正入神,手上的书忽然被粗鲁地抢走,她诧异地抬起头,又是那个跋扈的秦家小姐。
凌雨觉得有些好笑,忍不住叹了口气,“秦小姐不去陪少爷,来这里做什么?”
秦美玉到底是个十岁的小姑娘,一心只想维护自己在蔡羽墨心中的地位,哪管其他的,当下见凌雨不但不对自己行礼,反而质问自己,顿时气得跺脚,“你不许和我抢羽墨哥哥!”
“我没有。”凌雨否认。
“那你离开蔡家,不许呆在羽墨哥哥身边!”秦美玉咄咄逼人。
凌雨不打算理会她的任性,径直起身准备换一个地方。
秦美玉从小娇生惯养,什么时候被人这样忽略过,她立刻踏上前一步,捉住凌雨瘦弱的肩膀狠狠往后推了一下,“我都说了不许和我抢羽墨哥哥!”
凌雨惊呼一声,顿时猝不及防地朝湖中心倒去,扑通一声飞溅的水花打湿了秦美玉的裙角,她惊讶地后退一步,没想到会将凌雨推下去,顿时脸色煞白。
“救命啊……救命……”凌雨不会游水,只能在水中不断扑腾呼喊救命。
秦美玉犹豫了几秒钟,立刻哭喊着去找人了。
湖水渐渐从凌雨的口鼻涌进去,她只觉得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越来越沉,似乎有一股死亡的力量不断拖拽着脚跟将她朝地狱拉去。
好不容易死里逃生重生为人,难道这一次,她又要死在水里?
凌雨的意识逐渐模糊,眼前陷入一片黑暗中……
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很嘈杂,似乎不断有人在身边走来走去,似乎有人在拼命摇晃着她的肩膀,浑身湿冷湿冷的,却又在一刹那的白光闪耀过后,又变得浑身火热起来,有人在不断推搡着自己,拥挤的人群中,有人抱着幼小的自己在逃难。
尖叫声,咒骂声,惨叫声,在熊熊火光中逐渐令人绝望,她听见有人在自己耳边呜咽,“我可怜的女儿,记住,永远不要在外人面前说出北门这个姓氏……”
凌雨,北门凌雨,是了,那是她真正的名字!
在这个身体里沉睡的另一个灵魂的记忆在不断回溯,她想要知道得更多,想要努力抓住些许片段,却被一声耳畔的狂躁再次打断。
“为什么她还没有醒过来!”
如此清朗而又带着焦灼的语气,是蔡羽墨吗?
她缓缓睁开眼睛,模糊的景象渐渐清晰,只见床前站着低头呜咽的玉儿和脸色铁青的蔡羽墨,还有一个哆哆嗦嗦满脸委屈的郎中。
那郎中瞥见她醒转来,顿时眼睛一亮,仿佛跟看到了救星似的,捂着胸口一屁股坐在地上,“少爷……她……她醒了……”
蔡羽墨缓缓回头,对上凌雨睁大的眼睛,顿时喜不自胜,嘴角想要上翘,可是又想起要维护身为少爷的仪态,于是握拳捂住嘴轻轻咳嗽了一声,轻声道:“醒了就好,也不枉浪费了家中这么多珍贵的药材。”
凌雨露齿一笑,大难不死,感觉真好。
她昏迷之后的事情都是玉儿告诉她的,据说是蔡羽墨跳下去救她的,秦美玉虽然承认了错误,可蔡羽墨十分恼怒地将她轰走了。
“秦家小姐是哭哭啼啼地走的,凌雨,大家待你这么好,你一定要赶快好起来才行。”玉儿握着凌雨的手眼睛红红,显然也是哭了许久。
凌雨心里感到十分温暖,一个人来到陌生的世间,想要得到陌生人的善意原本就是奢望,可她不但得到了,还得到了那么多。
凌雨默默告诉自己,她一定要呆在蔡家,用自己毕生所学帮助蔡羽墨不辜负蔡家老爷的期望。
蔡羽墨哪里知道凌雨这份感激报恩的心思?因为对秦家小姐态度恶劣,他又被蔡家老爷给锁在书房里抄书了。
正是半夜时分,蔡羽墨正饿得前胸贴后背,忽然听到门缝下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他好奇地走过去,一个油纸包被塞了进来。
柔柔的声音在外面小声响起,“少爷,我只拿了两张烧饼,你将就着吃吧。”
蔡羽墨撑着下巴看着躺在地上的颇为不起眼的烧饼,唇角渐渐露出一抹温柔的笑。
良久,他走过去将还散发着余温的烧饼塞进怀里,嘴上却低声说着:“难道你不知道本少爷不喜欢吃烧饼吗?”
门外,凌雨忍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拜托,有的吃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百般不满意,要不是自己有同情心,将晚饭省了下来给他,别说烧饼了,就是猪食他也吃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