芊芊低着头淡淡微笑,眼角眉梢看不出丝毫的不妥,凌小雨与杨大同各自不动声色地打量芊芊,而司徒千然则一直将目光放在凌小雨身上。
只是跟杨大同出去了一天,凌小雨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平日里黏着他言笑晏晏,今日却神色淡然,好像找回了理智一般。他迟疑了片刻,终于下定决心走了过去,将她的手暗中捉住。
凌小雨愣了一下,见他朝外走去,于是顺从地跟了出去。
树荫下,他犹豫了一会儿,从怀里掏出了一根冰糖葫芦,目光诚挚,“给你的。”
凌小雨愣住了,司徒千然一直都不是那么细腻的人,可他居然会给她买冰糖葫芦?
若是换做一天前,她一定高兴地快要疯掉,可是现在,她的心已经慢慢淡下来了,想想过去,想想曾经遇见的那些人,她终于明白自己不是生活在童话里。
“你应该是记错了吧,我不爱吃这个。”她矢口否认之后甩开司徒千然的手,“还有,之前是我不对,老缠着你,从今以后我会改正的。”
司徒千然有些怔住了,女人的心思真是难猜,前一秒还热情如火,马上就能冷若冰霜,然而他也是个性格极傲的男人,当下见她不愿接受,于是冷下脸来,“是我莽撞,抱歉。”
两人话不投机,同时转身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凌小雨暗暗咬牙,迟早是要分道扬镳的,既然如此,也就无所谓谁先对不起谁了。
这厢两人不欢而散,那厢,双眉深锁的蒋雀则坐在书房中,对着一张白色宣纸迟迟无法落笔。
芊芊推开书房的门,见到的就是神色庄重的丈夫,这些年来,她知道他有这样的习惯,一旦心情烦躁便会想要题字,究竟是什么样恼人的事困扰着他,连题字也无法令他的心静下来?
她走过去温顺地靠着他,“相公,晚上想吃什么,我做给你好不好?”
蒋雀缓缓放下笔,转身凝视着她,十几年前第一次见到她,是在宋城的城隍庙里,她满脸脏污,穿着件破衣烂衫跟一群灾民挤在一起,那时候他家境尚且殷实,父母皆在,是城中有名的年少风流,见到她楚腰纤纤,顿时动了心。
原本只是想要一夕的露水姻缘,况且那时他又是这般的才貌俱佳,有什么样的少女能够抵挡住他动人的情诗?
他抱着救世主的心情将芊芊带回了府里,只待她感动地涕泪交加之后主动投怀送抱。
芊芊洗完澡换上干净的裙衫,楚楚动人地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他有些恍惚,不是没有见过女人,可是这样干净而又带着傲气的眼神,却是他从未见过的。
他退了几步,有些心虚,“姑娘家中可还有人在?又……又或是与人订过亲?如果有的话,我可以派人送姑娘回家。”说一千道一万,他不过是想知道她是否完婚过。
她睁着大大的眼睛盯着他,半晌,上前揪住他的衣衫,似笑非笑,“恩公问了我这样多的问题,不就是想让我以身相许报恩么?”
他大窘,双手急急摆动想要否认,然而她早已踮起脚尖,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吻了上去。
她说:“你既然救了我,索性再做做好事,娶了我吧。”
他惊呆,然而怀里的她抬起小脸笑吟吟瞧着他的时候,他却又觉得,在这场挑逗与试探中,原来她才是那个稳操胜券的人。
那一年,名满宋城的才子蒋雀成亲了,娶的是一个从外地漂泊而来叫做芊芊的陌生少女,所有前去参加婚礼的人都说,那芊芊有着一双魅惑众生的眼睛,活该蒋家才子被她迷得神魂颠倒。也有好事者不怀好意地说,她不会是一个安于家室的女子,可这么些年来,她却安安静静地做着他的贤妻,无论他是考中状元风光无二的时候,还是落魄至今穷困潦倒的时候,她始终是十几年前的那个她。
芊芊见他眸光深邃,忍不住笑了,“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难不成我脸上有皱纹?”
他压下到嘴边的那句疑问,将她抱得更紧,“怎么会,在我眼里,没有女人能美得过你。”
她弯唇一笑,“包括张员外家的那位千金小姐?”
他脸一沉,“不许再说此事。”
啊,张员外家的千金,闭月羞花,曾经心仪于他,甚至为了他不惜带着礼物上府中挑衅,对芊芊说了一些极其侮辱的话,他不容许任何人侮辱自己的妻子,是以这件事成了心中不能提的禁忌。
芊芊温柔一笑,眼里心里荡漾的都是丈夫坚定执着的身影,她端起早已准备好的烫,轻轻递了过去,“相公,喝完了汤早点休息吧,无论发生什么事,我和你一起度过。”
蒋雀不疑有他地接过来,一饮而尽。
芊芊镇定地看着蒋雀脸上逐渐模糊的表情,直到他倒在自己怀中,闭上了沉重的眼皮。
芊芊知道,蒋雀是个善良的人,而善良的人有时候需要被瞒住一些事情他不该知道的秘密,譬如她的身份。
她走出书房,月儿已经中天了。
那莫名其妙冒出来杀人的另一个“飞天大盗”?她倒是要看看,究竟是谁这么胆大妄为,敢借用她的名义在宋城的地盘上行窃杀人。
一双如猎鹰般机警的眸子死死盯着忽然出现的芊芊,眼神中有着按捺不住的兴奋。
“出现了!”杨大同压低了声音,冲一旁的凌小雨说道。
凌小雨淡淡地“哦”了一声,心里忽然有些难过。
为什么真的会是她?
循着芊芊消失的方向,凌小雨咬唇想了很久,忽然起身,“我不想去了,这个功劳,你自己领吧。”
杨大同眉毛微挑,“到此时你反倒不忍心了?她是贼,我们是官,自古以来就两相对立。”
“那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厌倦地打断杨大同的话,凌小雨神色冷漠地起身。
杨大同气愤地“呸”了一声,匆匆追往芊芊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