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有人帮忙总比自己痒死要好,凌雨欣然接受,“不对,再往左一点,再左一点……对,就是这儿……”
蔡羽墨手下使了些力气,替她好好挠了一阵子,凌雨被挠到痒穴,忍不住扑哧笑着躲开,“少爷别闹!”
蔡羽墨本是十几岁的少年,玩心顿起,忍不住追着左躲右闪的凌雨嬉戏,“吱呀”一声门开了,蔡羽墨与凌雨同时收敛笑容。
只见一束阳光斜斜洒进来,一个身材修长,穿着件粗布衫的白皙肌肤男子扛着一麻袋药材进来。
那青年显然没想到蔡羽墨与凌雨在里面,顿时有些愣住。
蔡羽墨轻轻咳嗽了几声,示意凌雨先出去。
凌雨垂下头,慢吞吞朝外面挪去,那青年低头沉默地收捡着药材,手脚极为麻利,经过他身边的时候,她忽然闻到了一阵极淡的香气。
凌雨猛地抬头打量了青年一眼,那青年似乎被她的眼神吓到,后退了一步,有些惊恐而又茫然地盯着她,渐渐的,他的眼神变得有些讶异,却又极快地低下头,掩饰着一切。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出去?”蔡羽墨催促了两声,唯恐东窗事发。
凌雨抿着嘴脸色暗沉地走了出去,拐过铺子,拉住了刘掌柜的衣袖,“掌柜的,少爷让我打听一下,刚刚那位长工叫什么名字?”
“哦,你是说赵岩呀,他啊,是上个月刚进蔡家的,人聪明,又肯干,在一群靠力气吃饭的长工里算是很出色的啦。”刘掌柜絮絮叨叨地讲着赵岩,凌雨心里却仿佛搁了一块石头,沉甸甸的。
蔡羽墨忙完了铺子里的事情走了出来,那赵岩也紧随其后。
蔡羽墨吩咐了刘掌柜几句后转身正要上马车,那马却不知为何忽然扬高了蹄子嘶鸣,蔡羽墨并不以为意,伸手拽住了缰绳想让它冷静下来。
刘掌柜也匆匆上前帮忙,谁知平日里一直温顺的马儿却跟发了狂似的见人就踢,刘掌柜年纪大了,一个没注意就被马蹄甩到了一边,捂着老腰诶哟诶哟直叫唤。
蔡羽墨大怒,抽出鞭子就朝那狂躁的马儿甩去!
“少爷!不可以!”凌雨尖叫一声,那鞭子早已堪堪打在了马背上!
马儿长嘶一声,愤怒地想要挣脱身后的马车,眼前拿着鞭子的蔡羽墨在它眼里赫然变成了仇敌,它抬高了蹄子就朝蔡羽墨狠狠踩去!
凌雨的心快要从心口里跳出来了,说时迟那时快,赵岩忽然纵身而出,将蔡羽墨推到了一边,狠狠拽住马缰,继而抽出怀里的匕首朝马头插去!
“噗嗤”一声鲜血四溅,马儿惨叫一声之后倒在了地上,轰隆隆几声,马车也散了。
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以至于凌雨根本来不及回想发生了什么。
赵岩抬起袖子擦了擦脸上的血,慌慌张张地奔过去将蔡羽墨扶起来,“少爷,您有没有伤到哪儿?”
蔡羽墨咬牙从地上爬起来,身上的衣裳早就脏污了,他快步走到被吓傻的凌雨面前,关切地抓住她的双手,焦急问道:“你呢?刚刚有没有事?”
凌雨瞪大了眼睛抬头看他,这才发现他的脸颊有些许擦伤,顿时从刚刚那血腥的一幕里回过神来,“我没事,少爷,你的脸伤到了!”
蔡羽墨摸了摸脸,微微一笑,“我是男人,这点小伤算什么,说起来今天倒要感谢这位了,如果不是他,我应该不止受这点伤。”
他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血泊中的马儿,怎么也想不通好端端的马匹怎么会忽然受惊发狂。
直到此时,刘掌柜才颤颤巍巍地赶到蔡羽墨面前,哭天抢地地对少爷受惊一事赶到悲痛,蔡羽墨不耐烦地挥挥手阻止他虚伪的哀嚎,领着凌雨与赵岩赶回蔡府。
天色渐黑,蔡府早已点上了灯,亮如白昼的大厅内,蔡老爷仔细听完蔡羽墨讲述的受惊一事后,一脸赞赏地看向赵岩。
从管家那儿他刚刚知晓,原来这个赵岩并非洮河县人士,只是因为战乱才会流落到此,在蔡府中当长工领些微薄的报酬。
今日要不是赵岩,他的儿子一定会受伤更重。
蔡老爷微微抬起手,从嘴里迸出一个字,“赏。”
鱼贯而入的下人们手上端着装满银子的托盘和绸缎,赵岩惶恐万分,双膝下跪深深磕头表示感谢。
凌雨并不愿意看到这样的场面,她默默走出去,站在玉儿姐姐曾经跳湖的地方,心里有些惆怅。
赵岩身上的香气,是藿香的味道,曾经玉儿姐姐最喜欢这个味道,今天白天与赵岩擦肩而过时,她心里对玉儿的思念几乎要宣泄而出。
快一年了,人们早已忘记了玉儿姐姐的死,可她没忘,也不敢忘。
玷污玉儿姐姐的那个人,她一定会找到,无论是花上一年,两年,还是三年,她都不会轻易放过那个人。
凌雨捡起石头轻轻投向湖中,平静如镜子一般的水面泛出波澜,又再度合拢,倒映出了一个人的脸。
她赫然转身,赵岩正默不作声地站在一株树下。
“恭喜你。”她笑了笑。
赵岩眼中闪过一丝惊奇,这个九岁的小女孩眼神里的那抹淡然叫他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难道是他刚刚看错了?
内心嘲笑自己的疑神疑鬼,赵岩走过去,与她并肩坐着。
“有什么好恭喜的,即便是赏了我这些银子,我也仍旧只是蔡家一个下人而已。”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跟一个孩子开口聊天,可能是觉得她永远也不会明白?
赵岩低头从怀里拿了一锭银子塞给凌雨,冲她脚上那双微旧的鞋子指了指,“喏,给你钱,去买双合适的鞋子穿。”
凌雨来不及说谢谢,他已经走远了。
默默盯着手中分量不轻的银子,凌雨觉得有些好笑,这个赵岩,是在拿钱收买蔡羽墨身边的人吗?
然而很快,她发现赵岩远比她想象中的更难以琢磨。
不止是对她,赵岩似乎对府里所有的下人都抱着这样温和良善的态度,他是蔡家的长工,可他不像那些只知道捧着碗蹲在院子中大口大口扒饭的粗鲁壮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