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雨持续下了很久,直到第二天清晨才渐渐消停。
雨后晴空,抬头仰望天际,金灿的阳光是那么耀眼,照眩得我睁不开双眼。
不由自主地喜欢上叶似然,这一直是我始料未及的。从始至终我都没有考虑过我们的将来,只是想着如何接近他,讨好他,在他面前展现出最完美的自己。可是,他喜欢上我之后,我们又会有怎样的结果呢?季晓蓉所说的一切不无道理。我和叶似然的确是两个世界的:我憧憬自由,他背负重任;我随性偏爱,他博爱广民;我自想潇洒走一回人生,他则以天下苍生为己任……或许可以这么说,月亮是我,太阳是他,他的亲切、温柔还有关怀一如那无孔不入的光芒笼罩着我,让我熠熠生辉,自以为身处温暖,但两者却有无法逾越的距离,爱得越深只会伤得越痛。
放手,我也曾对自己说过,如今季晓蓉也这样劝导我,是否真得该如她所言快刀斩乱麻呢?可是这种感觉不是说放手就放得了得。剪不断,理还乱的是爱恨纠葛,我不是圣人,无法说断就断~~~蜷缩在心底冷落的一角,我一个人独自纠结着。
午饭过后,晨宁寻来说是收到通知季府晚上要设宴待客,对菜式有些拿不定主意的她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我。
其实季府的伙食一向是由我拿主意的,而这次,季晓蓉要在季府宴请宾客,却没有知会我,看来她是怕我还在介意昨天的事。原来,女人之间出现了芥蒂果真不是好解决的。我淡淡地笑了笑,对晨宁说道,既然这次有充足的时间做准备,自然不用多费心,照着外面酒楼的小菜依葫芦画瓢烧上一桌即可。若她实在做不来,我可以接手。
晨宁听后,不觉大喜,连叫了几声“谢谢,柳姑娘”,求之不得地把活推给了我。
戌时左右,来者到齐。
前厅之内,叶似然衣冠楚楚坐朝东位,“银子”、季晓蓉各居左右,季晓哲则靠坐在季晓蓉身旁,对着叶似然。
“熙珍,你也坐下一起吃吧?”见我忙前忙后了大半天,季晓蓉极不好意思地说道。
“不了,晓臣,你们好好吃吧。我还得招呼着厨房里的呢!”别过身,我自顾自张罗起来。
“晓臣,”开口说话的是叶似然,我瞬时愣了下,“你小叔子怎么愁眉不展,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呵,”季晓蓉冷笑了声,“这个小子正因为禁足在家而耿耿于怀呢——”
“才不是呢,”季晓哲打断季晓蓉道,“我只是为呆在家无事可干而发愁。”
“无事可干?那你怎么不把书房里的那些藏书给看了?”季晓蓉反问道。
“那些古书?姐——夫,”季晓哲故意把“姐”字拖得老长,“那些书刻板教条,太无趣了,我还不如躺床上睡觉呢!”
“说什么呢?晓哲,你可别忘了你姐临终前的教诲!”同样的,季晓蓉也把“你姐”两个字加重了音。
“我姐临终前说了些什么,我倒是不记得了,姐夫,不如你给我说说!”对于季晓蓉的严厉指责,季晓哲满不在乎。
“晓哲!”季晓蓉重重地叫了声季晓哲的名。
“晓臣,小孩子而已,慢慢教就是了,这种小事不值得发火。”叶似然温柔开解道。
同时,“银子”也附声解着围:“是啊,季兄,男孩子都这么调皮的,我们小的时候不都这个样子么?你就别放在心上了。”
有客当前,季晓蓉自然不好扯着喉咙直接教训季晓哲,于是乎,她和颜悦色道:“晓哲,还不赶快谢谢两位哥哥给你说情?”
季晓哲毕竟也懂得分寸,既然姐姐季晓蓉给了他台阶下,他继续闹下去也没有意思,开口致谢道:“谢谢,叶哥哥,殷哥哥替晓哲向姐夫说情。”
第一轮菜上齐摆满了桌,我恭敬地说道:“各位,请慢用。”
语毕,季晓哲连忙拾筷夹菜,边吃边问道:“对了,叶哥哥你小时候在家都玩些什么呀?”
“我啊?”叶似然笑着自侃道,“我小时候就是因为太调皮了而被送去了万佛寺修养身心。想想那个时候啊,好像什么都玩过。斗蟋蟀、捉蚯蚓、玩泥巴样样玩得不亦乐乎。”
“叶兄,蚯蚓那东西,你不觉得恶心么?”毕竟男女有别,季晓蓉再怎么掩饰,也丢不开女子对某些东西天生的厌恶。
“姐——夫,那个你就不懂了,又肥又大的蚯蚓不要太好玩啊?!”季晓哲兴致上来,咯咯地笑着谈起他小时候玩蚯蚓的经历,听得身旁的季晓蓉一身鸡皮疙瘩。
下了趟厨房,我又端上新炒的醋溜田螺等一系列菜。
津津有味地吃了几个,晓哲又发起问来:“叶哥哥,你小时候有没有挖过田螺啊?”
“这个,倒没有。”叶似然摇摇头,面朝向“银子”说道:“不过听说誉王爷小时候干这类事很拿手,是吧?”
“是啊,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银子”慢慢回忆道,“那个时候经常和令弟野在田地里。收割稻田的时候,泥土比较湿,一踩一个脚印。到稻子收尽的时候,稻田差不多也都干了,而脚印里的水多,干得就比较慢,所以田螺都喜欢躲在脚印的泥土里。拿着自制的丁字小铲拍有脚印的泥,听到‘笃笃’声音就说明下面有田螺,然后就可以用铲子把他们铲出来。呵呵,当然啊,也不是一挖一个准的,令弟那个时候经常挖到瓦片和石块,而每次他都会撅着个嘴,说我偏心,把田螺都变走了。还有一次,他听到的声音特别大,挖出来一看,却是个大乌龟,把他当场给吓哭了——”
“银子”的令弟?那应该就是浣少吧?过来尚城快一个多月了,也不知他现在和悦茹怎么样了。
“殷哥哥,你弟弟的胆子未免也太小了吧?”季晓哲略带不屑地说道。
“不是的,子涣他性格纯善,喜孤清……”“银子”没有继续说下去,仰头喝下一杯浊酒。
“叶哥哥,不如我们明天出去放风筝把?”季晓哲大声提议道。
“放风筝?”叶似然的眉梢猛然跳动了一下,似乎勾起了往日的什么。
“叶哥哥,你长这么大不会还没有放过风筝把?”
“那倒不是,只是有一次爬树捡风筝,把一个小女孩给弄伤了,自此以后就没有再玩过。”叶似然极为淡然地道出过往的事迹。
“哦,那叶哥哥我们明天就去吧!”季晓哲再一次提出了请求。
“晓哲,别忘了,你的一月禁足之期还没过呢,再说叶兄事务繁忙,哪有闲功夫来陪你?”叶似然的犹豫季晓蓉收在眼底,立刻对着季晓哲当头棒喝。
“晓哲,叶某只是恐怕明天没有时间。”叶似然淡淡地说道。
“啊,那就可惜了,看来明天的庙会我是去不成了——”季晓哲无奈地叹了口气。
“小子,我就知道你别有居心!”季晓蓉敲了下季晓哲的脑壳,说道,“你哪都不许去,给我乖乖在府上呆着!”
“姐夫,人家千里迢迢来到尚城,可都还没好好地玩过一次呢!叶哥哥,你说呢——”季晓哲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叶似然。
“这个,晓臣,明天不如就准他……”
“……”
桌上四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着,而我则厅前房后地跑着,他们的对话时不时传入我的耳中。那儿时的童年生活,我几乎遗忘了。那时的孤独、悲郁连同微乎其微的快乐早已一齐被我锁进了心底的某个角落。忙碌的我突然有些庆幸,庆幸自己没有和他们同桌吃饭,不然呆呆地坐在桌边光吃不说,那该有多尴尬啊!
从厨房里出来,我正欲端茶入前厅,却发现树丛那边似乎藏有个人影。
轻步走过去探视,突然有个男子从我身旁冒了出来,张臂环抱住我,用不高不低的声音说道:“这一刻我等了好久——”
看清了男子的面容,我顿时瞠目结舌:“你——怎么——在——这里?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