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飘絮扬扬洒洒地纷飞了两个多月,树叶开始葱绿茂密。过不了多久,知了便会爬上树梢,欢快地诵唱夏日的骄炎。
坐在士源寺的一角,我大大地伸了个懒腰。今天的天阴沉沉的,似乎不留神之际便会塌下来。在这样的天气下,我的心情也闷闷的。
这几天每晚都会梦到他。明明都是两个世界的人了,为什么他的身影还是挥之不去?把一个注定不会与你再有交集的人挂记在心头,不是对自己残忍,还是对自己无情?
可是,可是,我就是这么愚蠢,还是会时不时地想起他。他的名字就像是刻在我身上的一个不可磨灭的烙印。我忌讳提起他的名字,但是每当深夜无人之时,还是会一个人轻轻叨念着,希望天亮后可以看到他灿烂的微笑和温柔的嗓音。
唉,我还真会犯贱啊!把整颗心都掏空了给他,结果却被他耍得团团转。现在,看清了他的真面目,却还是怀念他的温存,看来我真得中毒不轻啊!
呵,我冷笑一声,这辈子我就不信忘不了他!
估量了下时间,悦茹是时候该下课了。
这两个月来,花子老师鉴于悦茹的腿伤,没有让她上山,便把学堂设在了士源寺的某厢房中。花子老师的教学水平怎样我不清楚。只是每次看到悦茹若有学成的样子,我便由衷地替她高兴。涣少和花子老师好像也有那么点交情,经常可以在士源寺看到他。而且每次涣少在场我也总能看到悦茹的笑容。这也不得不让我觉得悦茹似乎对涣少有点意思。
“熙珍,天下雨了。你去向寺里借把伞吧!”悦茹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寺门口,身后还站着位白衣男子。
“那悦茹小主和涣少先在这稍等片刻,熙珍去去就回——”虽然我和悦茹很熟,但是外人在场的时候,我还是会很尊敬地称她为“小主”。
“悦茹小主,我借到伞了,你们再等一下哦,我去叫马车——”话一出口,我才发现寺门口只剩下那位白衣天使,“悦茹呢?”
“她有些不舒服,我叫了马车让她先回去……”一身素白的涣少脸色看上去也惨白惨白的。
“噢,那你怎么不和她一辆马车回去啊——”见他板着脸,我立刻把后半句“好培养培养感情”给吞了回去。
涣少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站在那,眺望着某个山头。
“在想什么呀?都出神啦!”我使劲在他的眼前挥了挥手,“不走么?”
涣少依然没有回答。一个人径自出了寺。我急忙跟出去。此时,外面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我赶紧撑起借来的油纸伞,跟上他的步伐。
原来,涣少长得也很高。我伸直了手,伞才刚好过他头顶。
他的步伐沉重又紧促,一步紧接一步,我都有些赶不上了。
“嘿,我说你能不能慢点啊?”我不得已得抱怨了一下。
涣少停下脚步,回头说道:“你能不能安静些!”
是的,我在心里回答道。不过在他回转过身的时候,我还是给了他几个白眼。哼,你心情不好,就不容许我说话,我心情差的时候,你却跟个乌鸦似的在那叽里咕噜个不停。这什么跟什么呀?不就是一个小小的药师么?神气个啥?凭什么命令我?
不过,想归想,鉴于我这个人心地善良,不忍心让他一个人淋雨,还是乖乖地跟在了他的身后,替他撑伞,一路上都没有再说半个字。
雨越下越大,没多久一颗颗珍珠大的雨点便穿成了线,成了一大串一大串的项链。我不喜欢下雨天,湿湿的感觉让我难受。记得以前每次下雨和他一起走,他都会脱下外套披在我的肩上,然后把我整个人夹在他的肩膀下,不让一丝雨洒在我身上。那时候感觉自己就是他捧在手心里的一件珍宝。可惜,现在再也感受不到这种窝心的温暖了。我这个被人遗弃的珍宝却在这个令人讨厌的雨天替人撑伞。真是天壤之别啊!
我不知道,他这是要向哪走。只是脚下的路越来越泥泞,怕是要上山了。这家伙下雨天还上什么山呀,他就不怕泥石流么?
终于,他在一块石碑前停住了脚步。这块石碑上没有刻写任何字。不过就算写了,我也不认识。石碑前,放了一枝新摘的离落花。这难道是个墓碑?可是为什么连主人的名讳也不写呢?鲜红的离落花如血,雨滴重重地打在花瓣上,却一点也夺不走它的红艳。我想到了花子老师。这不会是他深爱的那位女子吧?不,那女子不是待嫁到波滕去了么?看着涣少深情地望着那墓碑,一手还搭在了上面,嘴里呢喃着。这墓的主人不会和他有什么纠葛吧?九成九是恋人关系。不然凭涣少的那点俊气,在流歌坊那个美女如云的地方,他早左拥右抱了。可是做了这么久的丫环都没听说过他的绯闻,况且他也不像有断背之类的不良嗜好。是的,肯定是这样的。
“回去吧——”涣少总算在我的思想还没有冲出九霄云外时开了口。
“恩。”以免再遭封口令,我简单地回答了个字。
回去的路上又是一言不发,气氛怪怪的。下了山,到了大路上,我还是忍不住打开了话匣子:“涣少,回去的路途有点远啊,况且天又下着雨,我们要不要叫辆马车?”我不好意思说自己走累了,只好找其他理由叫车。
“那就叫辆马车把——”
坐进了马车,我捶了捶又酸又麻的手臂,又望了望涣少:他还是双目呆滞,呈游离状。看来他和墓中人真得有很长的一段故事啊——
“你说为什么人的眼睛要长在前面而不是后面呢?”我试着想开导他一下。
马车里一片沉默。
“那是因为上天要我们向前看嘛——”问题没有得到应有的反应,我自讨没趣地回答起来,“人不应该总活在过去啊。回忆这东西再美好也是过去的了,不可能再重现。活着的人不应该因为已经不存在的事物而耿耿于怀,反而应该把它们作为自己生存的动力,时刻提醒自己,幸福地活着才是给他们的最大安慰……你说是么?”
“可是,回忆却是真实存在的啊!是谁也夺不走的。”涣少淡淡地一句令我蒙了。我这也不是活在回忆里么。不爱一个人,可以丢掉他给的一切,却丢不掉他留下的记忆。我便是仅靠着这记忆而思念他至今,一件极其普通的事物却足以让我想起他的点点滴滴。
那块墓碑深埋着他的秘密,而我的秘密却被我掩埋在了心底。
————————————————————————
糖糖有话要说:清明节去了趟连云港,所以耽搁了更新。不过,现在开始,糖糖会在每周三、日准时更新,有空的话,还会有特别奉送。谢谢一直支持《落跑新娘》的各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