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鸟鸣丁零,树叶滴露,万物初醒,一派慵懒安闲的气息。远处,钟声咚咚。
近处,落叶被踩得沙沙作响。一只雪白似狸的小兽在树林里疾奔,摇动颈上的铃铛,清脆悦耳。它四肢又短又胖,与其说跑,不如说滚,而且漫无方向,终于一头撞到树上,朝后滚跌,晕了过去,叮当声一阵急促,之后戛然而止。
“嘿嘿!不用我动手了。”一个青衣道士说着,收起飞镖,向可怜的小白兽走近。突然,积满落叶的地面滕起一阵“黄烟”,那道士一声惊喝,已经倒悬在树上,一只脚被粗实的麻绳套牢,惊慌中又见茂密的树枝里飞出一根蛇藤,将自己连手带臂的捆住。
“我乃太平道赤眉道长门下弟子朱进,何人敢暗算于我?”青衣道士怒问。
“小子你站住!”朱进喝道,“你可知这家伙是妖兽,日久可能成精害人,它从我门逃出来,你救了它,它日后会害你。”
少年冷哼道:“用不着你管。你看它柔弱,便要欺负它吧。”
少年见他居然把柔韧的蛇藤震断,不由大骇,脸面上仍是不屑道:“就不给你。”却是拔腿钻进林子,急道,“猴哥救我!”
朱进一愣,心道:你还有个帮手。
只见劲风扑面,一个红白物事朝自己飞来,剑锋一转,正对那物事,飞溅,一个大水蜜桃贯穿剑身,压到剑柄处。朱进握剑的手沾满了,又粘又湿。更吃惊的是,他居然不禁向后倒退数步。显然对方力量甚大,他虽然大意,却也不至如此。那唤作猴哥的人必不是寻常猎户那样简单。
“小子,你就这般能耐么?”朱进大声问,脚步轻点,正要急进,陡然看见一个大大的“桃核”飞来,抄手去接。却见这桃核软绵不堪,已经套住他的手掌,心中猛然一凉,万千针刺的痛感传遍全身。
朱进一时大意,竟然接住少年的马蜂窝!
少年嘿嘿笑着,从树林里探出头,怀里还有小白兽的半个脑袋,也桀桀笑着。在少年背后,居然又冒出个猴子,骑在他肩膀上,手里还抓个桃子,朝朱进挥手。少年拍拍猴子的腿:“猴哥,我们走吧,不和他玩了。”又冲朱进道,“小道士,我们后会有期。”转身即逝。
朱进恨得咬牙切齿,张口之间,一只马蜂钻进嘴里,在他舌头上留下愤怒的尾刺。朱进一口真气度出,登时把嘴里的马蜂化解。护体真气周转全身,一副火焰般的甲胄出现,马蜂触甲皆死,其余纷纷作散。凝华期的修真者方可炼制内甲收在身上,朱进这套火焰甲虽然稀松平常,对付这些凡类却是绰绰有余。不过一招不慎,叫那一人一猴讨了便宜,心中大不自在。他是火行修真者,性子自然暴躁,当下一声咆哮,震散满树青叶,风风火火追去。
少年在自小此间生活,与那颇有灵性的猴子为伴,虽无师长,却也练就一身攀援轻功。在树林里自在穿梭,片刻就出了林子,下面是个山谷,零星有几颗巨树,谷中倒有些废弃的洞穴,多半是一些修真者藏身之所。后来大概是太平道兴起,修真者都去太平道了。说来也许是千年前的事了。
少年望见林子里杀气腾腾,百兽乱奔,晓得小道士杀过来,吊一根长藤荡下山谷,朝猴子笑呵呵道:“猴哥,他还不死心哩,我们跟他玩捉迷藏。”猴子却急得拍他的头,吱吱呀呀指着入谷口乱叫。
少年和猴子相处多年,彼此感应甚灵,感觉不祥,问:“怎么了?”
猴子挥着手朝上面树林,一面揪住他的头发朝那个方向拔。
“你叫我回去?”
猴子点头不已,突然又做垂头丧气状,跳开少年,攀上树。少年心神一滞,顷刻土石崩溃塌方,树林的一部分也塌下来。少年急忙往后跳,惊魂未定,骤然看见塌方处现出许多洞穴,有拇指粗的,有手臂粗的,也有人腰粗的,从洞穴里像喷泉般跳出许多蛇!
青蛇、花蛇、白蛇、黄蛇、赤练蛇各色皆有;细蛇、蟒蛇、七步倒、眼镜蛇种类齐全。至于形状更是千奇百怪:多头的、长脚的、有毛的、生翅膀的、多数并未见过。
不消多说,少年惊惧不已,见地上爬满蛇类,头皮发麻,两腿发颤无力。猴子摘野果砸接近少年的蛇类,少年醒转过来,跳上树。
大地剧烈震动,似千军万马的杀伐之气,满是血腥。入谷口处突然涌来一阵碧潮,波涛汹涌,少年奇问:“哪来的大水?”脸色却迅速转青,说不出一个字。
哪是什么潮水,分明是一群蛇潮!
不是爬,而是滚,群蛇咆哮,相互交绕,上翻下滚,滚滚而来,看不到蛇潮的尽头!
少年捂住小白兽的眼睛,屏住呼吸,蜷缩身体藏在密叶中,心道:佛祖保佑我,不要被她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