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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大青山下

天色在孩子们的嘻笑声中渐渐暗了下来,池塘北面,在通往火风山脉的小路上,突然出现一队人影,若隐若现。

李云眼尖,一眼便看见了,急忙叫道:“快看,村里有猎队回来了。”

一个孩子睁大双眼,却是什么都没看见,也不好说出,便阴声怪气的道:“那你猜,是硕哥父亲那队猎队还是李翔父亲那队猎队啊?”

李云朝着路上又仔细看了一会,方才出声道:“是李翔父亲那队猎队的。”

“你怎么知道?”这一次不只是他了,周围的孩子心中也是疑惑,话刚问出口,便都看向李云。

李云古怪的看了一眼李翔,双手虚提,做了一个提拿猎物的动作。

周围的孩子哄然而笑,瞬间都明白了,杨硕心中也是暗笑,这李云不但眼尖,脑子也是聪明,只是太损了。这些孩子都知道李翔父亲那队猎队中都是村人,修为最高的李翔父亲也才是锻体五层,体内只有一丝微薄的精气,其他的猎队成员则是锻体四层,还有两个锻体三层的,这样的实力虽说对付普通的野兽不成问题,但遇上那些群居的野兽还是有着很大的危险。而杨硕的父亲修为境界早已不在锻体,在没有魔兽的山脉外围可以说是横行无忌。也是因此,每次打猎回来,两队的收获都是有着很大的差别。

“臭小子,皮痒了是吧?”

李翔面色一红,心里有些恼怒,冲着李云便是骂道。不过他也知道,李云性格向来如此,并没有专门针对他的意思,因而他也不过只是过过嘴瘾罢了。

刚骂完,他心中似乎想起什么,连忙对着杨硕说道:“硕哥,刚才的比试还请你保密,我怕父亲知道了担心。”

说着,他还冲着杨硕挤了几下眼睛。

杨硕心中一动,知晓了他的意思,刚才的比试,他在孩子们心中失去威信,而自己并不是大嘴巴的人,说是请自己保密,意思是借自己的嘴让周围的孩子保密。

转过身来面朝着周围的孩子,举起双手向下轻挥了几下,示意他们安静。这些孩子心中对杨硕很是崇拜,见他举动,全都安静了下来,一脸火热的看向他,颇有做小弟的觉悟。

杨硕心中无奈,他只想修炼,拥有强大的实力,并不想做一个孩子王。

“先前我和李翔的比试,是我们孩子之间的事,没有必要告诉大人,因为我们孩子之间的事,就是属于我们的秘密。”

“对,我们孩子之间的事为什么要告诉大人?”

“就是,不能告诉大人!”

“以后我们之间的事谁要告诉大人,谁就是叛徒,大家都不和他玩!”

他的话声刚落,周围的孩子顿时纷纷附和。杨硕父亲是个曾经见过大世面的人,这两年来,不分日夜对杨硕悉心教导,因而他的心智也绝非这帮单纯的孩子可比,短短的几句话就把大人与孩子分隔开来,让这些孩子自觉的拥护自己的立场,再不会随意的把自己什么事都告诉父母。

见此,李翔彻底放下心来,笑着向杨硕投了一个感激的眼神。

没过多久,那条路上人影渐渐清晰,果然是李翔父亲所领的那队猎队。周围的孩子心里对李云服气,嘴上不依,骂他走了****运,李云却不管这些,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说话声音也大了三分,搞得不只是李翔,连其中最老实的孩子也是很想揍他,这货太贱了!

十几分钟后,那队猎队已然走近了场地这里,为首一名村汉,身材十分高大,面相凶恶,尤其是一双眼睛,大若铜铃。他瞧见还在场地上玩耍的这些孩子,顿时大眼一瞪,历声喝道:“这么晚了,都还在这里瞎玩什么,还不快回家去!”

这些孩子都很怕他,经他一喝,都不敢说话,乖乖的向着家中跑去。

村汉目光一扫,看到其中的李翔,顿时迈开大步,三两步间逼近其身后,一只大手伸出,像是抓小鸡般揪住他肩膀,提了过来。李翔被他提在手中,脸色发白,心里暗暗叫苦,却不敢有半分表露出来,硬是挤出一丝笑容,装作乖巧的样子恭声道:“爹,你回来了……”

这名村汉,就是李翔的父亲,李翔继承了他的身高,却没继承他的那双大眼,虽然他的一双眼睛在孩子之中也算是够大的了,但和他父亲相比,仍是小巫见大巫,差了不止一个档次。不然,他若也是一瞪眼睛,这些孩子还不是谁都怕他!

李翔的父亲不答,冷哼了一声,也不顾猎队的其他成员还在身旁,直接训斥其自家的孩子来。

杨硕看在眼中,心里暗暗好笑,这李翔平日一副冷酷的模样,在孩子中也算是威风十足了,可在其父面前,还不是十足的一副老实模样,耷拉着脑袋任其训斥。

收回目光,杨硕对着身边的阿兰说道:“阿兰,你也跟他们一起回去吧。”

阿兰抬头看着他,疑惑道:“硕哥哥不回去么?”

杨硕摇了摇头,目光看向被夜色弥漫的小路,说道:“我要等我父亲回来。”

阿兰想也不想,毫不犹豫道:“我要和硕哥哥一起回去。”

杨硕心中苦笑,这小丫头对他依赖性太强了,没有办法,只好柔声劝道:“乖,别闹了,欣姨在家一定要担心你了。”

听他说到母亲,阿兰这才答应,向着家里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对着杨硕吩咐明天早点来找我玩,见杨硕使劲点了点头,才蹦蹦跳跳的走了。

见她身影消失在夜幕中,杨硕松了口气,耳边还响着李翔父亲对其的训斥,心里想着找他问下有没看见自己的父亲,脚下向着他们走了过去。

除了李翔父子,猎队的其他成员也没回家。李翔父亲教训孩子,在这村中,也算是独具一格的,能够从上扯着十八代祖宗,从下又是子孙十八代,往上说是不孝,往下说是没脸,宛若说书般,张开嘴来,就是滔滔不绝。

村子里平日无甚热闹,难得有乐子,也都不急着回家了,在一边帮腔造势,添油加醋,看得那叫一个爽快,试想,日后茶余饭后,拿出来彼此戏说,在这平静山村之中,岂不是一件趣事?

见杨硕走来,李翔父亲停止了对自家小子的训斥,和其他村人一起向他打着招呼,都要他到自己家里吃饭,杨硕笑着摇头,一一谢过,正要开口问他们有没见过自己的父亲,李翔父亲却先他一步说了出来。

“你父亲是个有着大本领的人,在这山脉外围哪里都可去得。中午时,我们见过他一次,他们正在追杀一头山猪,彼此打了声招呼,便分开了,然后就没见过。不过,你也别担心,他的实力摆在那里,在这山脉外围中能有什么危险?无非走远些了路,可能现在就在路上。要不你先到我家吧?”

嘴上说着,他心里也暗自奇怪,他知道杨易,每次打猎心里都惦记着儿子,都是早早的回来了,这一次也太晚了些吧。

心里想着,目光再次看向杨硕,见他一直盯着北方,心不在焉的嗯了声,不禁暗暗叹息,父亲如此,儿子也是如此,父亲进山打猎心里惦记着儿子,儿子又何尝不是在思念着父亲?两年来,杨易每次进山打猎,他都是站在这里等着父亲,一直等到他回来。

李翔父亲知道杨硕的心思,也不再对他劝说,提着自己小子回家去了。在他身后,其他村人向杨硕道了声别,也是跟着各自回家去了。

周围完全被黑暗笼罩,天上无月,只有淡淡的几颗星,落在池塘里,彼此遥应,若隐若现。池塘中蛙声渐鸣,蚊虫嗡嗡;大山里猛兽嘶吼,群狼嗷叫。一近一远,此起彼伏,于这夏夜之中彼此交错,仿佛凭空奏出一曲诡异阴森的乐章来。

杨硕目光望着北方,北方早已被黑暗吞噬,即便眼前的这方池塘,若无水面上几颗惨白的淡星,也要怀疑起它的有无来。

他的心在这时光划过的每一秒中慢慢揪了起来,无端的升起一股恐慌。脑海中,刀光剑影,鲜血飞洒,两年前他们父子被追杀的一幕幕场景无端浮现,肆意交错,他伏在父亲背上,有鲜血洒落脸庞,分不清是黑衣人的,还是父亲的。只是一双眼睛很平静,虽说心中仍是十分害怕,但却很老实的没有叫出声音,经历了太多,仿佛是出生时附带的本能,他早已学会如何尽量的不让父亲为自己分心。

两年来,这些画面在他脑海中时常浮现,每一次他心中都十分痛恨那些黑衣人,然而却都没有这一次来得强烈,似乎有一种不详的预感在他心中萦绕。

“可恶!”

他咬牙切齿,双拳紧握,骨节发出噼啪声响。

正在他胡思乱想之际,耳边忽然听到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心中一动,向着声音处走去。

“是谁?”

他忽然走动响起的脚步声,黑暗中的人群明显吓了一跳,有人历声问道,声音温和。

“兆锋叔叔,是我……”杨硕听出是阿兰父亲的声音,不由心中一喜,脚下步伐快了几分。

片刻后,黑暗中十数道模糊的人影出现在他眼前,只是相互搀扶着,似乎情况并不太好,同时,他的鼻子也闻到一股刺鼻的血腥味。

“你怎么还没回家?”人群中,一道身影快走两步,急声问他。

听声音正是先前说话那人,也就是阿兰父亲李兆锋。

“兆锋叔叔,您受伤了?”杨硕目光一凝,他清楚看到李兆锋左手捂住右臂,走动时脚步蹒跚,同时,刺入鼻孔的血腥味更是浓厚,心中一急:“我父亲呢?”

不等他说话,已是急步冲入人群,这些人,都是他父亲所领猎队成员。他父亲所领猎队中,除了他父亲,都是李家村人。

黑暗中,虽看不清人的面貌,但那熟悉的身形却能一眼让他认出每个人来。这些人双手空空,并没有猎物,或多或少都受了伤,似乎心中怀着愧疚,不敢与他对视,随着他的目光看去,都是撇过头去,微微垂首,沈默不语。

杨硕目光一个个看去,心也随之渐渐沉了下去,直到最后一个,依然不是他的父亲……

“我父亲呢?我父亲呢?……”

他一遍一遍的急声问道,四周蛙声依旧,蚊虫嗡嗡,深山中回响中群狼嗷叫,猛兽嘶吼,却没人回答他。

忽然,杨硕似想起什么,猛的转身,扑到李兆锋身前,双手拉着他的大手,抬起头,目光中含着一丝希冀:“兆锋叔,您与我父亲情同手足,平日待我最亲了,请您告诉我,我父亲是不是没事?我父亲是不是还在路上?他等下就回来了……”

其他村人深知李兆锋右臂受伤,见杨硕拉着他右手,心中一紧,脚步迈动,张口正要说什么,杨硕的话语已传入耳中,皆是神情变幻,一声嘘叹,终是停下了脚步,嘴中的话也咽了下去。

李兆锋也是一声轻叹,目光望向西北,似乎穿透无尽黑暗,落在山脉深处,脑海里一道孤傲清绝的身影闪过,而现在,在那里却不知生死。

“你父亲不会有事的,他一定不会有事的……”他收回目光,看向身边这个可怜的孩子,心中痛极,声音虚幻飘忽,似在与杨硕述说,又似在安慰自己。

“那时,太阳还没下山,我们已猎到足够猎物,正在回去的路上,边走边说笑着。忽然,一群黑衣人蹿了过来,有二十多个,他们实力极强,身法鬼魅,对我们不问不顾,全部扑向你父亲,你父亲不愿连累我们,孤身一人,引着他们向山脉内围去了……”

说到此处,他顿了一下,似乎还沉浸在当时的一幕里。过了片刻,才继续说道:“那群黑衣人虽说实力高强,但想必也奈何不了你父亲。只是山脉内围,地形更为复杂,可能他一时迷路,说不定等下就回来了。”

他嘴上如此说,心里却毫无半分底气,亲身经历过那一幕,那群黑衣人的实力,现在回想起来,仍让他胆战心惊,当那群黑衣人扑向杨易,他们一阵惊慌失措后,马上拿起手中武器围了上去。那群黑衣人似乎不想伤及无辜,对他们的围杀并不还手,只是仗着身法闪避,奈何双方实力差距太大,他们拼尽全身力气,也碰不到那群黑衣人半分衣角。

后来,杨易引着那群黑衣人去向山脉内围,他们更是阻拦,然而他们脚步刚迈动,那群黑衣人身子一闪,已是两三丈外,似乎更是因此惹恼了其中一位黑衣人,人站在丈外,凌空向他们挥了一剑,只这一剑,便让他们都受伤了。

那群黑衣人个个实强劲,身法鬼魅,杨易再为不凡,也只是孤身一人,他能摆脱那群黑衣人的追杀么?李兆锋心头一片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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