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走进仁义堂，一眼便见大堂正中那游云惊龙般的四个大字：成仁取义。堂中有五人，断云扫了一眼目光便落在月秋白的脸上，他并没有看过来，而是面无表情地目视前方。
此时，断云的内心如同翻江倒海，无法平静得下来。眼前仿佛又出现那噩梦般的一幕：月秋白正从父亲的胸膛里抽出他那把血淋淋的长剑。他不经意间已经攥紧了拳头，指甲完全陷进里肉里。
照炎用胳膊碰了碰断云，细声问道：“你怎么不拱手行礼啊？”
断云回过神来，顿时不知所措，心想：要沉住气，我已经等了十年了。
“免了！”严老和蔼地笑道。
“那么细声的话，那假仁假义的老狐狸也能听得到？”断云对严老可没什么好感，父亲明明是被月秋白杀害的，他却对外宣称死于“肺疾”。
“你借我的那些书该还了吧？”严老咪着眼睛笑呵呵地望着断云。
“前些日子连下了好几天雨，我当柴火烧了。”断云为难地说道，“不过我倒能记得，您若是想看，我可以给您写出来。”
“人老了睡不着觉，我现在一晚能看好几本。你能写得那么快吗？”严老捻着他那灰白色的山羊胡子，依旧笑容可掬。
“那该如何是好？”断云问道。
“当然是去买啰！”严老的神情就像渔夫刚钓到一条大鱼。
“可是我身无分文。”断云无奈地说道。
“等我让你代收西街那些铺面的租金，你就有钱了。”严老更加得意了，不停地捋着胡子。
“那您准备何时让我代收？”断云觉得莫名其妙，严老说的话实在荒唐。
“哈哈哈哈。”严老很高兴，“这位是洪少主。”严老抬手向断云示意。
“断公子，幸会！”洪宽上下打量着断云，露出轻蔑的微笑。
“幸会。”断云拱手说道。
严老接着说：“洪少主的父亲不幸被人所害，凶手至今逍遥法外，而且没有半点头绪，你前去了解实情，查出其中端倪，事成之后，便让你代收租金。”
“晚辈恐怕难担此大任。”断云心想：我大仇未报哪有时间管你那破事，说不定还惹上杀身之祸！
“为何？”严老问。
“我不会武功，凶手在暗，我在明，他要杀我易如反掌。”断云应道。
当然，断云一直都认为：杀人并不一定要靠武功。十年，他练就了一个本领，他自信能置月秋白于死地。
“这倒简单，我让炎儿、石雁、行空与你同去。”严老捧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行空出去办事还没回来。”月秋白插了一句。
月秋白离断云约有一丈，断云隐约感觉得到他身上那冷冷的气息。怎么办？断云心想，离得太远了，而且那么多人根本没法动手啊。
“那就让霜儿去。”严老放下茶杯说道，“我看那人有多大能耐？”
霜儿？这熟悉的名字让断云怦然心动，他记不清自己默念了多少次。此刻，仿佛他又躲在碧波亭附近的那株榕树上，静静地听着那美妙的琴音。
严老望着断云，只见他默默不语，若有所思。
“这样，事成之后我再答应你一个要求，任何要求。只要对得起这四个字。”严老指着头顶上“成仁取义”那块牌匾，表情格外严肃。
断云恍过神来，心想：现在想杀掉月秋白是不可能的了，如果不给严老面子恐怕很难在青云门混下去，别说找机会杀月秋白。若是能在青云门立足，不愁没有机会。
“好吧。”断云点了下头“照炎陪我去就行了。”断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害怕面对霜儿。
“好！不愧是我青云子弟。”严老高兴得不禁轻拍了一下桌子。“风行，招待好老张和洪少主，断云你随我来！”
回头又对洪宽说：“少主稍等，我还有些事情交代一下。”
洪宽抬手道：“请。”
断云跟着严老一直到了花园，心里却默念着一句话：月秋白我一定杀了你！一定要杀了你！花园里弥漫着淡淡的幽香，一阵清风拂来让断云的内心稍微冷静了下来。严老也停住了脚步。
“武功靠‘力’玄功借‘气’！”严老转过头来莫名其妙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断云如坠云雾，为了避免尴尬还是应了一句：“何为力？何为气？”
严老从地上拾起一个小泥块，轻轻一捏便成了泥末，说：“这便是力。”然后放到嘴边一吹，手指上的泥末就被吹掉了，又说：“这就是气。”
“内力生外力。”严老拾起一块鹅卵石，用力一握。断云听到“咔”的一声，石头似乎被捏碎了。“咔咔咔咔……”看见严老把那块鹅卵石捏成了粉末。断云倒吸了一口凉气。
“内气接外气！”严老摊开手掌，掌中的石末如同沙漠中的龙卷风，在他的手心里打起转来。
“力能化气！”严老将手抬起用力一握，嘭的一声石末从他的指缝中喷射而出，顿时在他的头顶上泛起一团烟尘。接着，严老左手一挥，衣袖卷起一阵劲风，呼的一声那烟尘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慢慢道：“气能生力。”
断云整个人都愣住了，这武功见所未见，这见解闻所未闻。
严老笑了笑，弯下腰来捡起一片落叶，夹在两指之间，削瘦的手指轻轻一抖，刷地一下，落叶像飞刀一样从他的指间飞出，叶子打着转带着不可思议的力量在空气中荡起一道微波，就像划过水面上留下的涟漪。接着“擦”的一声，落叶插进两丈外一棵树干上，整棵树摇晃一下，几片树叶徐徐落下。
严老没有说话，只是回过头来耐人寻味地望着断云，似乎在等他说话。
断云思索片刻，试探地问道：“力中有气，气中有力？”
严老顿时眉开眼笑：“有气无力、有力无气都不是最上乘的武功。”
“是吗？”断云对武功并不感兴趣，淡淡地回了一句。
“接下来我说的每一个字你都给我记牢了。”严老的语气变得严肃而沉重，“我现在便传你青云门最上乘的的武功。”
“这，且慢……”断云大惑不解，严老为何要传我武功？是在试探我吗？他用手指揉着前额，“严老，您的好意我心领了，父亲生前望我从文，孩儿不敢有违。”
断云心想：这武功十年也未必能练成，我等不下去了，这十年来仇恨早就把自己折磨得死去活来，即便学成严老恐怕也能破解，而且学了武功月秋白必定有所戒备。
严老愣住了，他缓缓转过身，茫然地走开，一边自言自语道：“也罢……”
看着严老远去的背影断云竟然觉得有点于心不忍，他看得出来严老很沮丧，这难道也是佯装的？莫非严老另有所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