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暗潮涌动
三日之后，李氏宗族，李罡阳房间之外。
胸口还有身上好几处缠着绷带的李善正焦急等待着，他的妹妹李元姬倒是撅起一个嘴巴，很不情愿地站在一旁。
一个穿着锦衣的丫鬟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告诉李善说，他可以进去了，他便搀扶着双目失明的妹妹一齐进了去。
到了房间内部，只见李氏宗族长子李罡阳坐在圆桌旁，一杯上等龙井茶端在手上，正要饮下。
但看到李善两人进来后，他就匆匆地站起来，先从李善手上接过李元姬，然后将她引到侧座上坐下，并嘘寒问暖，俨然像一位无微不至的大哥。
李元姬只是笑着，不与答应；一边的李善脸色见好，却是不是流露出点点苦色和担忧。
房间内布置得很简朴，地上一张大红地毯，墙上普通木格纸窗，一张圆桌，一排侧座，一张床，几个盆景装饰而已，所有家当的价格加起来或许只不过是一些支系族子房间内一席地毯的钱。
照顾完李元姬之后，李罡阳笑吟吟地转过身来，对站在一边的李善道：“坐，坐。”
李善谦卑地答道：“小人不敢坐，怕我这身血污垢了大公子的寝室。但大公子交付给我那事……说来惭愧，半路我被山贼袭击，重伤得以至于山都爬不上去，派人替我上去又找不到收信人，也许是搬家了吧？”
“……那好，那好。此事是人祸，也怪不得你。令妹名为如何？”
李罡阳颇有些赞赏地看了李善一眼，岔开话题，询问道。
“名为元姬。”
“李元姬，竟和我族如今辈字相同？嗯，暂且不管这。“
“送信一事你劳苦功高，不如这般，你和我李氏宗族同姓，说不清就是外族分支。我看幽柳居那里，二妹依依身边仍少一个贴身丫鬟，元姬妹妹想就不必通过考核了。明日，你就带她去依依那里吧。”
“不！我不想跟哥哥分开，而且娘亲说这里没有一个好……”
李元姬站起来，想要拒绝。
李善一下冲过去，捂住她的口，转而对李罡阳告歉道：“元姬自小跟我长大，自然有些依赖，希望大公子成全。而且二小姐依依脾气暴躁，妹妹又有眼疾在身，恐怕会少不了矛盾。”
提及宗族内二小姐李依依的泼辣，李罡阳也会心一笑。
但他却不肯退让一步，郑重其事地道：“李善，你是你妹妹的哥哥，你自然要为她着想，你妹妹居住在下等人区域内，可对她的眼睛恢复大大不利。”
“那么说来，大公子肯为元姬治疗眼疾？”
“当然！当日我放出的话，必定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还有你这身伤，近来就不要去马厩了，好好休养。正巧明天就是正式的武典，若是闲得无聊的话，就去看看吧。”
“那是，那是，大公子恩情义重情深似海，小人对大公子的敬仰……”
一番你捧来我捧去之后，汗涔涔的李善搀扶着李元姬走出了李罡阳的房间。
一出房间，李元姬就怒冲冲地扯开李善的手，说：“哥哥你刚才为什么不让我说活！娘亲说这地方就是没一个好东西！而且我也不想去侍奉那什么李依依，我只想跟你在一起。早知道你送我来的是这个地方，我不如留在家里！”
李元姬生起了闷气。
李善的脸顿时黑了大半，他劝了一会，回应的只有李元姬一声声的冷哼之后，他只得长叹一口气，解释道。
“元姬，你以为我不知道大公子的意图所在？如果刚才我就直说了，恐怕我们两个马上就要被押进水牢里活活饿死！”
“大公子他做事必然有他的打算，他也不喜欢有人抓住他把柄。这世道就像是一锅药，远远比想象中的难熬啊。”
“再说，哥哥是不会让妹妹离开我的，但妹妹的眼睛要紧。每当我睡着时，总能梦到你，总是担心你，你什么时候能少让我担心就好了，唉~！”
“我，我不是那么想的……哥哥，对不起。”
李元姬被李善的话几乎逼得哭出声，焦急而愧疚地说。
李善眼里满是关怀地看着自己的妹妹李元姬，将她轻轻抱入怀中，享受着此一刻的那贴在胸口的温暖。
从他这个角度看去，刚好能看到走廊外的小花园。
此时正当冬去后的初春，草木未荣，但已有一些嫩芽从潮湿的土里钻出。
他想起，当日在那一劫过后，自己带着妹妹继续去送信，看到了那一幕：
一所破败的小屋，一座荒败的墓。多年的风雨侵蚀使得墓碑上的字迹模糊不清。
看到这一莹坟墓时，李善心里便咯噔了一声。以他的聪明才智，在看到那模糊不清的字迹时，心里生出一种难以名状的隐忧。
李善感觉有一道满是黑暗的罗网撒了下来，他却无力抗拒，只能在罗网下，匍匐着前行。
“咳，咳！兄妹俩在搞什么呢？”
一声咳嗽，吓醒了李善和李元姬两人，两人远远望去，正看到李元霸正爽朗笑着，踏着大步从花园那头走来。
“李善，明天的武典你要不要来，明天我可是第一个上场的哦！如果你不来就是对不起我！”
“一定，一定。等我按照大公子的意愿，把妹妹安置在幽柳居之后，一定会去捧元霸公子场的。”李善看着来人，笑着奉承道。
李元姬恨恨地跺着脚，搀扶着李善，却暗暗地在他的手臂上掐了一把，忿忿而小声地道：“哥哥，我不喜欢你像奴才一样被别人呼来喝去的，娘也不希望看到你这样。”
“李善，你没事吧？”李元霸看到李善疼得龇牙咧嘴，疑惑问道。
“没事，没事。”
李善对李元姬笑道：“没想到妹妹的手劲竟然这么大，将来一定能制服住妹夫了。”
“你还耍贫嘴！”李元姬气愤，一下松开手去。
“扑通！”
李善整个人以狗吃屎的姿势摔在了地上。
李元霸挠着头，更是疑惑地问道：“你真的没事吧？是不是三天前的那些人打得你太重，要不要去休息？”
“不用，不用。明天的武典，我一定会去捧元霸公子的场的。妹妹，扶我起来，我们去二小姐李依依那里。”李善颤巍巍地站起来，这一摔把他还未愈合的伤口又崩裂开了，光是要站起来，他就觉得全身酸痛，还有几处火辣辣地疼。
李元姬看了正不知所以的李元霸一眼，只得暗地里跺脚，大骂李善真是会选时间；明面上，她只得将李善扶起来，却又狠狠掐了李善的腰一把。
“哎呦，轻点，疼！”
李元霸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清这对兄妹了，便摇着头走开。
于此同时，李罡阳房间里，李罡阳左手端茶，右手拿着一本李氏宗族的族谱，正一篇一页，一行一列地仔细翻着。
“李元贵、李元田、李元书、李元极……没有？难道那真的只是一个巧合？”口干舌燥，李罡阳抿了一口上等龙井，一边揉着两边太阳穴，一边自言自语道，“看来是近日武典中的事情太多，我多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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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典举行于长宽五百步的李氏宗族中央广场之上。广场正中有一个比武台，砌起离地半丈的一个方台，长宽二十步。
每年武典时，那些武者便在上面，随着一声“点到为止”之后，“切磋”得头破血流，不死不休。
今年也是这般。
李善左手抓着一串葡萄，斜靠在广场边缘一棵光秃秃的柳树下。他看着台上千篇一律的打斗，百无聊赖之际，便把葡萄一颗颗扔到半空，再用嘴接住，以此来解闷。
虽是正午，太阳当空，但没有一点热的感觉。
李善觉得无聊非常，心中一直期盼着台上的打斗赶快结束，自己好能回去美美地睡一个午觉。
本想武典会是一个有吃，有喝，有美女的地方，但没想到地位的差别，竟然使得待遇会如此之大。
家族中的族子一来便有专门的躲避阳光的座位，有侍女，有水果。高等仆役也能找个好的位置，自带一些小吃。下等仆役就只能在一片站着看，偶尔的几棵柳树还是有人占了的。
李善想着，不自觉一串葡萄已经扔完了，比武远远没有结束。
阳光仍旧很是无聊啊！
一下子没有了解闷的玩意，李善感觉身体就像是灌了铅一般。
恰好此时，一个锦衣婢女推着摆着瓜果点心的餐车从身边经过，李善想也不想，左手拎出了一串葡萄，右手抓起了一个香梨，但他还想往里面再掏一把瓜子时，那婢女终于忍无可忍，骂道：“够了！”
“嘿嘿，妹妹别生气嘛，生气不但对皮肤不好，而且胸部也长不大哦！”李善讪笑，还不忘调戏一番。
却是让对方恼羞成怒，骂道：“它大不大，关你屁事！”
李善趁机把那把瓜子偷出，扭头吹起流氓哨子，故作认真地看台上的比武起来。
这婢女看着李善一副目中无人的样，气得跺脚，一挺胸膛，气冲冲地推着车走远了。
李善计策得逞，不自觉的无声奸笑了一下。
此时比武台之上，此时站着李善最为感兴趣的两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