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为妹而战
夜晚。
林峦国，青柳镇郊野，昨日村。
稀稀拉拉的数十户人家聚在这半山腰上，一条弯弯曲曲的山道从中穿过。
月光之下，整座小村安静地睡着。
刚刚回来不到三四个时辰的李善，便迎来了黑夜。
他此时借着月光，在窗边默默的把一件件东西装进包袱里，同时细想着到送过信后，带妹妹李元姬回到李氏宗族去的大小事。
先要给妹妹找一个地方住下，对，一定要和自己在一起。不然她被家族里的那些公子哥和小姐们欺负，自己帮不上忙。然后要给他找一个医馆，这又免不了自己跟李罡阳求情，他为人很好，相信他会给这个人情的……
李善低下头，恰好看到他的手背上那像极了“川”字的紫色的火云纹胎记，发起了愣。
一名穿着百皱裙的少女，文静端坐在屋里的竹床边，神情地望着。
寒风呼呼地透过打开的窗户，闯了进来，李善打了一个寒颤，仍坚持着把包袱给系好，手被冻得通红。
“哥哥，早点睡吧！明天我们要去地方离这里有数百里远呢，如果睡不好的话，明天可要走不动的。”
少女担心的话，使李善停下手中的动作。
她头上的发簪闪闪发亮，一双大眼睛扑闪着，深情地望着前方。
只是些微有那么一点……不对劲。她的前面是黑暗的一片，隐隐可见一面墙壁，她看的只是墙壁。
李善到她身边坐下。
少女一双大眼睛偶尔扑闪一下，仍正坐在床边，眼睛仍看着前方，双手在李善身上自下而上地摸索了起来。
当摸到李善的脸时，她笑了，笑得是那么甜蜜，那一双失去焦距的双眼也微微眯了起来，只露在外两条弯弯的长睫毛。
少女把双手慢慢的缩回，再次平放在大腿上。
“哥哥，你瘦了。”
“元姬……”
“唔，其实我的眼睛治不治好，也无所谓啦，有哥哥在就行。”少女天真烂漫地笑了起来。
李善一阵心绞痛！
六年了！
自生母冷凝烟撒手人寰，如今已过六年。
李善轻轻的把李元姬抱在怀里。
窗外一轮明月。
记得那操劳半生的女子侧躺在床上，疲惫但温情地看着嚎啕大哭的自己和妹妹元姬，不舍难休，最终还是撒手西去。
那时，妹妹就哭瞎了眼睛。
六年了！
李善从未在外人面前流泪，如今他却很是痛快地哭了。
李元姬手指揩过李善的眼角，取下一滴眼泪，放到嘴里。
“咸咸的……哥哥，你哭了吗？”
“笨蛋，我才没有哭呢。”李善擦掉泪水，笑了起来，用手指一刮李元姬的鼻尖。
“哎呦，好疼。哥哥好坏，看我怎么教训你”
“呵呵……哎呀，元姬，打人不打脸……”
一番打闹之后。
李元姬仍然小鸟依人般躺在李善的怀里，揉着她的裙角，突然问道：“哥哥，你说我们要去的地方比不比天上的月亮远？”
此时，李善的脸上多了几道浅浅的抓痕。他不见怒色，用着柔和语气道：“元姬，我们要去的地方怎么会比月亮远？你怎么想要问这个的？”
李元姬指着斜上的月亮，道：“月亮尖尖弯弯辫……听八爷说，那里好远好远，我看不见她，但我每天都能感觉到她凉凉的光。我们去的那个地方比那里要近，那我们一定比月亮更早回来了！唔~我在这里能梦到娘亲，我不想离她太远。”
李元姬自信满满。李善心里却滚着一股酸楚。
久久的，李善感觉到怀中的人没有了动静。
“……元姬，你睡了？”
“嗯~啊。”
半梦半醒的李元姬在李善怀里转了个身，发出一声呓语。
李善脱开怀抱，轻轻地把睡梦中的少女放在竹床上，盖上被子。
他站起来，面对着屋外的圆月。
月光皎洁。
心结一直存在着，从六年前，直到现在，久久不肯散去。
推开门，李善走了出去。
却不料他刚刚推开门，一个藏于门边的黑影就拉住他的衣角，将他强扯过去。
“嘘！李哥是我。不要出声，有人要杀你们，快逃。”
李善辨认出这有些灰头土脑的黑影，就是白天刚刚在镇子里见过的周青。
但他对他的话显然不可置信，呵呵笑道：“周青，是你？刚才你说什么，平端无故的，怎么可能有人会杀我？”
“你可别不信，这事千真万确……”周青神色惶恐，说话时还不忘左顾右盼，便将那两个青袍人如何到来，又问了什么，尽数娓娓道来。
越听，李善的眉毛就越打结到了一块，右手手背上那火云纹状紫色胎记同时慢慢地发烫。
李善往竹屋内看了一眼，见李元姬睡得正香。他便把开着的房门轻轻合上，然后对周青道：“说小声一点，就算那帮人是朝着我来的，也不要吵醒了元姬。”
两人窃窃私语同时，竹屋内睡着的少女翻了个身，当听到到谈话中偶尔出现‘李氏宗族’等字眼时，眉头微蹙。
“哥哥这么早回来，其中很有古怪；娘亲说要我看住他，不能让他去那什么宗族，但他和外面那人说话时多是那个词。不行，我一定要去搞清楚，是怎么回事。”
李元姬并没有睡着，心中有她的想法。
她偷听了屋外的谈话一会后，她仍觉得听不真切，便悄悄爬起身来，摸索着走到门边。
她抓起一根竹竿，身体趴在门上，耳朵紧贴着房门，屋外的一字一句便传进了她的微微颤动的耳中。
“周青，就算那两个人是冲我而来的，也不要吵醒了元姬。在林峦国敢穿青袍的就只有青衣武者了。不管其中缘由如何，招惹到那些人，我死了不要紧，要紧的是保证元姬的安全。”
“你既然说他们在客栈里住下了，那今晚他们就绝不可能上山来。明天我就带元姬抄小路回宗族里去，到那时就算是黑衣武师来，也不能奈我何。”
外面李善冷静的话音还未落，李元姬便听到一个极其霸道而且陌生的声音由远及近地震来。
“哈哈哈！你一个碌碌小辈，还想跑得了吗！”
偷听着的李元姬心中一紧，手中竹竿不由自主地抓紧。
此时，屋外。
李善跟周青说话，话还未落，便看到在茫茫夜色之中的黑暗走出了一名青袍人。搭配上月色的皎洁，来人整个人被染成了诡异紫色。
李善心中咯噔一声，暗叫不妙。他身边的周青则是面无人色，畏畏缩缩地躲在他的身后。
“李哥，就是他，就是她，还有另外一人！”周青小声说道。
李善倒是在一惊之后，装出一股谦卑来，卑亢地向着来人作揖道：“不知是武者大人找我这个李氏宗族的养马小仆有何事？只要大人说得出，小弟做得到的，甘愿万死不辞。”
在李氏宗族这么些年，李善早已学会了给自己戴上各种面具，其中装谦卑便是其中一种。
“大哥，你跟这小子废话做什么？直接做掉，然后拿了信走人，这寒冬吹的山风怪冷，我可不想在这挨罪。”
青袍人还未答话，而又有一人从黑暗中走出，这人又对李善道：“小子，我们兄弟宽宏大量，而且今天是素日，我们不想开杀戒。如果你想活命的话，就把李罡阳交给你的那封信拿出来，从此我们毫无干系。”
李善心里有些计算。
要是自己不把信拿给这两人，仅凭自己和周青，可没有从两人手里活命的机会，更何况，屋子里还有一个对自己而言，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的人。要是给了这两人，就算是傻子也知道，自己将会变成一个毫无价值的玩物，是死是活全看两人心情。
然而自己的命运会如此被人摆布吗？不会！
李善心里坚定，在李氏宗族几年来，曾有几个人试图拉拢他，想让他借着职权，做一些险恶勾当，但都被他拒绝了。原因就是他不喜欢自己的命运被人当作毫无价值的玩物来摆布！
表面上，却装出动摇的样子来。
李善有取信出来的意思，还未有动作，周青却一把厄住了李善的手腕，焦急地道：“李哥，你就这么乖乖地听他们的话？”
李善用一种看待傻子的眼光看着周青，道：“你小子小说看多了吧？哪有那么严重。一封信而已，大公子他不会计较太多的，与其为一封信而死，不如为了一口饭赖活着。而且，名声那玩意能吃吗？”
而后，李善把信取出，轻轻放在地上。
“算你小子识时务。“先来的那人对李善大加赞赏，又转头对身边之人道，“小弟，去把信捡过来。我站在这里，谅他不敢耍花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