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牢房内黑漆漆的一片，只有远处狭窄的走廊之上有一两盏晦暗的灯光在潮湿的空气中摇曳着。除此之外，走廊两侧的数十间牢房都是阴暗一片。
一脚踩在铺垫地面的稻草上，还能听到滋滋的水声，并有一股腐臭的味道散发而出。
他不得不捏紧了鼻子，转身离开这件牢房。
此时的狱卒都出去吃午饭去了，不然肯定有人会发现这个不速之客。
他快步走在黑暗潮湿的走廊之上，如炬般的目光不断扫过两旁的牢房内那些似乎病怏怏的囚犯，却是没有发现他所要找的那个。
再次搜寻了一遍之后，仍是无果，他正觉得是不是那人被保出去而要走时，突然从狱卒的休息室里传来了一个慵懒的鼾声。
寻人的他嘴角微微上撇，勾起一抹邪笑后，悄悄地往那间小房子靠过去。
推开门。
“你是谁！”
少年只见一个衣着华贵绸缎的肥胖掌柜，此时蜷缩在床铺的角落，抖抖索索地看着自己。
少年特意展示了一下他脸上的伤疤，笑问：“掌柜的，你还认识我吗？”
“你，你是……”
肥胖掌柜一骇，手颤抖着指着少年的脸，口齿不清地道。
“我是地狱来的追魂使者……犯人，就应该到犯人该待的地方去！”
少年邪笑着靠近，手里亮出尖刀。
“你干什么，别，别过来……呜！”
……
半个时辰过后，此人从密道里爬出来，向着黑黝黝的密道里狡猾一笑，快步离去。
如果他所估计不错的话，那被李元霸打死的两具霸血刀盟青衣武者的尸体，今天也应该通过周青的手，从青柳镇那边运到了。
“李罡阳，无毒不丈夫。枉我信你，而你却加害于我。今日之后，别怪我对你‘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而狱里，一位肥胖掌柜蜷缩在墙角，嘴里塞着一只死老鼠，额上开了一个大洞，显然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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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俺兄弟是中兴酒楼里的店小二，他在回乡前找俺痛饮了一顿，在迷迷糊糊时他跟我说的：大公子似乎和二小姐有染。你说巧不巧，当日族主刚好撞见了这一对男女！一怒之下，把光屁股的大公子从窗户丢了下来，啊哈哈！”
“嘘！息事宁人，这类小道消息，暗地里说说就行，不然说不定哪天你也被‘遣送回乡’了。这还是好的，天气要是糟糕，说不得第二天哥就得去祭拜你小子。”
“你们说，只是死了一个女人，整座酒楼就人去楼空了，你们不觉奇怪吗？”
……
几个光着膀子的低等侍卫围坐在街边的这一个茶馆里，叽叽喳喳地谈论着近日发生的蹊跷事。也只有这些上层世界的丑闻，才能和山贼、女人和财宝一样，常常挂在他们嘴边。
几人未注意的是，独坐在他们旁边桌位上一个低着头的仆役，此时正偷听着他们的话。
这仆役穿着很普通的麻布衣，一头黑发掩盖住的脸上赫然一道，从左额直到右耳根，满是翻出来的腥红色的血肉疮疤。
他像是不在意这些。
此时听几人也不再谈论那件事，他便抬起头来，将面前的一杯淡酒一饮而尽。
丝毫不顾周围偶尔有转过头来的顾客，看到他的脸时的被惊吓的样子。
一个走路都左右摇摆的胖子走入了店内。
他两颗圆溜溜的小眼睛往店内的每个人身上一扫，当看到独坐着的仆役时，放出了像是色狼看到美女，盗贼看到财宝的贪婪的光。
来人大大咧咧的在这张桌位上坐下。
他将手中提着的一个药包往桌面上一掷，坐下之后翘起二郎腿，朝远处忙碌着的店小二大喊道：“小二，来两斤熟牛肉，一斤烧酒！”
脸上布着可怕伤痕的仆役此时被这胖子的声音一惊，抬起头去。他只是看了坐于面前的此人一眼，二话不说，起身便走。
“李善。”
胖子对着转过身要走的仆役，突然道出一个不在这里的人的名字。
仆役全身一震！藏于发下的眼光闪烁不定。
他背对着说话之人，侧过头来，冷冷地道：“你认错人了，他早走了。”
“你就是李善！嘿嘿，你脸上的伤疤骗得了其他人，但你身上那股味道，可骗不了我王胖子。”
穿着麻布衣，步履艰难，阴霾密布，脸上布着一条豁大伤疤的这仆役和胖子口中所说那个锦衣玉食，步步生风，常把笑容挂在脸上的李善几乎找不到共同点。
但这仆役转过身来，抛去那道骇人的伤疤不谈，他的眉目之间，的确有当日李善的几分神似。只是左眼全毁，鼻梁也被鞭痕分为两段，半毁的眉宇之间锁着深深的暴虐之气。
他面容不喜转过身来坐下，无奈道：“王胖子，我李善算服了你了。说吧，你想听什么？听完赶紧滚蛋，不要妨碍老子的事。”
“嘿嘿。虎落平阳被犬欺，拔毛凤凰不如鸡。如今我们终于算平起平坐了，说起来我这个掌勺的，地位也应该比你这个准通缉犯要高得多吧？”
王胖子依旧用着那么厚无颜耻的口吻，说着同时，把桌上的药包一层层打开，将最里面之物平放在桌上。
装扮成低等仆役的李善低头看去，只见纸张上面放着一小撮白色粉末。
“这是？”
王胖子展开一脸****无耻地笑，答道：“嘿嘿，六石散。据说五石散是良药，可以延年益寿；世人偏偏造出了这六石散，正如其名，比五石散多一石，却是害人的绝命毒药；浸入水中化开，无色无味，银针探之亦无毒，吞进腹中却成剧毒，置人于死地。非药理大师，不可从那微乎其微的变化中发现。”
李善黯然，口中喃喃道：“我早该想到的，我早该想到的，这样元姬就不会死了，她就不会死了……”
他的神智已经近乎迷失。
王胖子进一步逼问道：“说吧，当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王胖子的双眼如炬，发出一股让人无法抗拒的魔力。
“……关于我妹的。”李善接着喃喃道。
王胖子一下眼露精光，起身用双手抓住李善两肩，迫切问道：“李善的妹妹多大了？”
“她死了！”
王胖子一下默然，若有所失地坐下，道：“对不起，我不知道……”
“……那日，我亲眼看着元姬把那口汤水喝下，然后，瓷碗摔在地上破了，她也倒下了……”
李善娓娓说着，他的思绪也回到了那个似乎很久远的记忆中。
“元姬！元姬！你可别吓我，你怎么样了？”
林荫中，石桌旁。李善抱紧着面色已经变得青紫的李元姬，着急地摇晃她的双肩，不断掐人中，捏脉搏。
过了一会，李元姬“哇”地吐出一口鲜血，缓缓地睁开了她的秀目。
她对着李善惨笑道：“哥哥，我是否很拖累你，才使得你，才使得你下毒要我……”
她的双目仍旧无神。
一语未毕，她含笑着头一歪，鼻息间再也没有了呼吸。
“不！！！”
当时李善轻轻地，也许是最后一次擦拭掉她脸上的泪珠后，抬头拉长着脖子，对竹林遮住的天空长吼！
“扑腾腾腾！”
撕心裂肺的吼声，惊飞了一群冷眼旁观的鸟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