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夏来,转眼就是半年过去了。
曹随没再出北城门一步。曾经有一大郡郡守车驾经过北门,华盖鼓角绵延数里,满县倾城而出观望,城头站满都站满,独曹随独坐蒲团岿然不动。更早,甚至听过皇帝,那位千古一帝曾狩猎巡视过泗水郡治,那也是在数县之外。甚至有些消息灵通的游侠说,那位陛下在南方居然受到行刺,缉捕公告贴满郡县城门。
而对于普通人说,生活丝毫没有改变。天没亮出门劳作,晚上披星戴月回。城中买卖的继续买卖,浆洗衣服店的继续浆洗衣服,县舍中审责犯人的继续审罚,出出入入城门的都是一些相同不同的身影。
曹随端坐在家中蒲团上,因为县中发洪水了!
城外泗水河道夏汛水涨,一夜突然大雨,水漫过河堤,河水直接倒灌入城中。不但城门淹个尽光,临近城门的不少人家也遭了难。如今的大街上,便是膝盖深的河水。幸亏曹家地势偏高,家中尚未进水。
听人说,县中正在强征召青年强壮男子,等洪水自然退去后加高修筑河堤。每年都征召自备粮食男子,每年都加筑河堤,然后每年都发洪水!
曹随眉毛都不抬一下,对他的区别就是,不用在城门口钓鱼老,在家门口就行!
守门无所谓,餐有粥吃就好!
等了十余日,县中洪水方才褪尽,留下一个全城尽是草藻水迹的摊子。
果不其然,城中贴出告示,征召全县青壮,沿县城泗水河一带六十余里,挖土修堤。
出人意料的是,那个外郡人县令这次居然亲自出马,带领县舍中大小笔吏皂隶修理河堤。于是,举县皆动。不但街上平日游手好闲的游侠地痞尽数被抓去堤上,乡里蔷夫亭长也全部安排日夜巡逻值守,以防洪水复发。曹随也未能幸免于难,和堆相识的被措置于城外,白天来回,或夜宿堤上。
全县青壮劳役在此,便免不了有住更远处妇人送饭,甚至拖家带口。河边管道外,谷粟早已被洪水淹没,虽未熟透待洪水退后勉强可补收成一点。最要紧的,泗水河中有鱼,洪水淹没提防褪后,原先谷粟浅水草丛便有鱼。
一时,河道两旁青壮挖土填堤,更远处妇人稚童或蓄水为池,或以盆为网,田内捞鱼,倒也十分热闹。更有城中好事之徒听说有如此好事,一些老翁老妪亦加入捕鱼大军。老役按月算,再苦再累总有人能找点事做。
曹随自凌晨空腹过去应征,中午吃过带去干娘,日落事毕连夜赶回,每日复始。曹随犯有偏头疼,更自小虚弱惧风寒,一连几日,便感不妙,痛绝时只得强自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