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住江南,
风采绝世间,
只为伊人故,
亡命江湖间。
白云飞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一个让柳庄主头痛的人,一个让临慧大师喜欢,让临济大师心中暗暗佩服的人,一个能让柳老庄主头痛,能让临慧大师喜欢,能让临济大师心中暗暗佩服的人绝不是一个简单的人。那么白云飞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要说白云飞就不能不从他的父亲说起。从人称“剑掌双绝”的白玉楼说起。
白玉楼是谁?也许现在的江湖人已经淡忘,但要放在二十多年前,恐怕就不能不知道白玉楼了。
江南白家不仅富甲天下,而且武功在江湖上亦非常有名。白玉楼的爷爷白栖风的武功冠绝江湖,五十多岁时出家少林寺,白玉楼受其点拨获益非浅。白玉楼不仅武功高,而且风流绸党,迷住了多少纯情少女?
二十年前的江湖是白玉楼的江湖,因为白玉楼不仅剑掌双绝,而且有两个绝好的朋友,所以人们常说,江湖中有耳朵的人绝无一人没有听过白玉楼和柳梦禅、向天啸这三人的名字,江湖中有眼睛的人,也绝无一人不想瞧瞧白玉楼的绝世风采、柳梦禅的惊鸿一剑和向天啸的绝代神刀。因为任何人都知道,世上绝没有任何一个少女能够抵挡住白玉楼的动人一笑,也绝没有一个江湖英雄能够抵挡住柳梦禅的惊鸿一剑,更没有哪位英雄能够避开向天啸的绝代奔雷刀法。有人曾拿柳梦禅的剑和向天啸的刀作比较,但是最终还是没有比下去,因为他们是朋友,世上就没有人看到他们比较过,但江湖中人确知道向天啸老大,柳梦禅老二,白玉楼老三,并称“绝世三雄”。
——世上绝无仅有的三位英雄!
江湖中人都畏向天啸如虎,敬柳梦禅如神,羡白玉楼如仙。因为向天啸杀人如麻,世居昆仑山魔鬼谷(武林三大禁地之一),魔鬼谷谷主。柳梦禅是中原大侠柳武的义子,十三岁时便已请动月神玉海率天下武林英雄杀张玉郎于秘魔岩,十六岁时已行侠江湖,扬善惩恶,人称柳二侠。白玉楼出生富豪世家,鲜衣怒马,笑傲江湖过的自然是神仙日子。
但是突然有一天,谁也没有想到,白公子却会卖尽家产,散尽家仆。
那时正是七月流火,白公子却穿着一件洗得黑中泛白的粗布衣衫,头戴一顶又破又旧的草帽,赶着一辆又旧又破的马车,行色匆匆地行驶在一条已废弃很久的又很旧的小道上。
暮色好像悬浮在浊流中的泥沙,在静止的时候才渐渐沉淀下来,这时已是太阳西坠。
人已归,鸟亦还林。
虽是傍晚,但烈日的余威仍在,人和马都闷的透不过气来,但白玉楼手中的鞭子仍不停地赶着马,马车飞驰,将路过的杂草,都已碾倒。
突然,林间传来一声令人惊心的撕裂的鸡啼声。
但黄昏时,旧道间哪里来的鸡啼?
白玉楼面色一变,两眼眯成一条线,明锐的目光,自压在眉际的又破又旧帽边沿望过去,只见一只大公鸡站在道边的树杆上,动也不动钉在上面似的,美丽的鸡冠,多彩的羽毛,在夕阳下闪动着令人炫目的金光。公鸡的眼睛里,竟也是有种恶毒的,妖异的光芒。
这是什么样的公鸡?竟然是一只铁的!
——这是江湖上人人闻风丧胆的“秦岭八牲”之一的“铁公鸡”一叶添的招牌。
白玉楼的面色变得更加苍白,突然勒住了车马,健马长嘶,车缓缓停下,车厢中却有人甜美而温柔地问道:“什么事?”
白玉楼微一迟疑,苦笑道:“没有什么,只不过走错路了。”
拨转马头,竟又向来路奔回,白玉楼打马更急,此刻路边的杂草已被碾平,马车走得更欢更快,但是还没走出五十米,道上竟又有一样动西挡住了去路!这久已荒废,久无人迹的旧道上,此间竟有只山羊立在道路中央,山羊的背上还骑着一只金丝猿猴。
白玉楼知道,马车方才驶过这条路时,路上连一根猴毛半根羊毛都没有,此刻却千真万确有一猴一羊。
这只山羊通体漆黑,浑身没有一根杂毛,黑得发亮,竟比普通的山羊大一倍,两只角尖而锋利,喉中不段发出怪异的低叫,竟有一种妖异之气。这只金丝猴,更是火眼金睛,目光中也带着说不出的妖异之气。这一羊一猴仿佛不是人间之物,而是来自妖魔地狱。让人看了心悸。
白玉楼再次变色,再次勒住马车,因为他知道这是江湖上人人自畏的秦岭八牲中的“玄羊”、“金猴”。
玄羊叶年,金猴叶生!
白玉楼急得满头汗如雨下,这时门窗紧闭的车厢里传来丽人的声音:“你又走错了?”
白玉楼正不知该如何回答,那甜美温柔的丽人轻声叹语道:“你又何苦满我?我早已知道了。”
白玉楼道:“你知道了?”
丽人道:“我方才听见那声鸡啼就知道了,如此黄昏时分,如此偏僻山林哪来的鸡呢?必定是秦岭八牲中人找上咱们了,你怕我担心,所以才瞒着我,是么?”
白玉楼道:“我只是奇怪:我们行动如此隐蔽,晓宿夜行,他们又怎么会知道?不知柳二哥怎么样了?向大哥什么时候才能赶来?但…你放心,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有我挡着,只是让你受罪了。”
丽人道:“你错了,是我让你受罪了,若不是我,你又怎么会弃家出走,亡命江湖,我知道江湖中不知有多少女孩子在羡慕我,妒嫉我。”
白玉楼惨然一笑:“好,我能找到你,真是最幸运的事,你现在还能下车吗?道路两头都有警兆,看来我们只有弃下马车,穿林而过了。”
丽人道:“只怕来不及了,他们既已盯上我们,倒不如硬闯过去,我们也未必怕他们。”
话语未毕,健马突然仰首惊嘶,白玉楼变色道:“他们已经来了。”
只见树上突然挂下一条碧绿的长蛇,只听见有人笑道:“不错,我们已经来了。”这是碧蛇女叶月的声音,又尖又细,仿佛来自地狱,令人毛骨悚然。
白玉楼跳下车来,强着镇定,但见马车前后已有四人站定。
第一个金袍罩身,浑身毛绒绒的,脸上凸鹳尖腮,双目如火,嘴角几乎连到耳根,大嘴一咧,足可一嘴吞进三只馒头,竟然是三份像人七分像猴。
第二个全身黑衣劲装,面如黑锅,唯有额下的山羊胡黑中夹白,说起话来一翘一翘的,甚是滑稽。
第三个身长不足五尺,瘦小枯干,却穿一身火红的衣裳,那模样有说不出的猥琐和诡秘。
第四个却是个女的,穿着条碧绿的紧身衣,曲线玲珑,面容姣丽,又长又瘦的身子,弯弯曲曲,似全身没有一根骨头,一双冷绿的眼睛瞪着白玉楼,竟活脱脱的象一条既令人诱惑,又令人呕心的绿蛇,一条毒蛇!
白玉楼一抱拳:“来者可是秦岭八英叶家兄妹?”
金袍客咧开毛绒绒的大嘴,微微一笑:“白三先生,白公子果然不同凡响,我们只不过被江湖中称着的一只猿猴、一只山羊、一只鸡、一条蛇而已,到白公子眼里竟然成了英雄豪杰,我们叶家兄妹实在不敢当。”
白玉楼目光闪动暗笑道:“不知几位有何指教?”
绿衣女子道:“听说白公子新得红颜知已,我们叶家兄妹特来恭贺,不知这位红颜美到什么地步,竟令白公子散尽家财,亡命天涯,再者,我们叶家兄妹想向白公子讨点东西。”语中竟有愤愤不平,妒嫉之音。
那黑色劲装的汗子道:“白公子富可敌国,想必不会令我们失望吧,总会打发我们一些的!”
白玉楼暗中变色,心中却仍沉着道:“只可惜在下此次匆匆而行,哪有什么样的东西,能入得叶家兄妹的眼。”
那红衣人道:“白公子此刻突然将家财全部变卖,我们虽不知为什么,但白公子带有什么东西我们却非常清楚,我们只是想要……”
那车厢中突然传来那丽人的声音:“诸位可是要这个?“车窗突然开了一线,里面伸出一只白生生的玉手,那毫无瑕疵的手指中,却夹着一朵兰花。
一朵紫色兰花!一朵月亮宫的**兰花!
车厢中传来那丽人甜美的语声一字一字的缓缓道:“诸位可曾看清楚了?”
那碧衣妇人,就象突然被人踩了尾巴一样,脸色突然扭曲起来,那只伸出去拉门的手也突然缩了回去。金袍客的鼻子就象被野麻蜂蛰了一下,黑衣人的脸就象被人打了一拳,整个脸都已经变形了。那红衣汉子也一下子跳了起来,又突然停在那里不动,竟似中了魔法一般,每个人的手、脚和面部表情都似已凝结了,有着说不出的诡异。
金袍客上下牙齿不停地颤抖,从喉头挤出几个字来:‘月…亮…宫,**…兰…花?”
车厢中人道:“算你有眼力。”
金袍客:“我们…小人,不知道…你老人家……”牙齿打颤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车厢丽人柔声问:“你们想不想死?”
“小人,我…不…”
“不想死,为什么还不走!”
语音未落,金袍客、黑衣人、红衣汉、碧衣女郎就象被踢中尾巴的野狗一样,全部飞也似的走了。
白玉楼一步窜到车窗前,柔声道:“你…没事么?”
丽人柔声道:“我只不过招了招手而已。”
白玉楼道:“不想你竟从宫中带出了**兰花,连秦岭八牲这样的凶人,竟也对她如此惧怕。”
丽人道:“由此你可想象,她是多么的可怕,我们还是快走吧,别人来了还不要紧,倘若是她……我们还是快点走吧!”
“你们走不了了!”这是月亮宫主的声音。突然间,只听见“嗖、嗖、嗖”衣袂破风之声骤响。
话音刚落,白玉楼眼前一花,马车前后已飘落三个白衣女子,只见她们身上穿的是云霞般的锦绣宫装,长裙及地,长发披肩,宛如流云,每人手执一柄已经出鞘寒光闪闪的宝剑。
不远处,立着一辆黄金软轿,软轿前后亦站有两个白衣女子,软轿上坐着一个华衣女子,只见她长发如云,风姿焯约,宛如仙女,她的容貌有难以描述的美,只怕世上无人能抬头去瞧她第一眼后而不再瞧第二眼。
她似乎与身俱来便带有一种不可抗拒的魔力,她似乎永远高高在上,令人不可仰视。她就是江湖上令每一个人既惊俱又羡慕的月亮宫主——玉兰春。
只听她轻轻喝道:“白玉楼你走不了了,你还有何话可说?雪儿,你还不出来见我?”
白玉楼急得满头大汗,这时车厢的车门已经打开,从车厢里走出一个面带病容,云鬓蓬乱的妇人,却仍掩饰不住她的天香国色,只是她腹部已高高隆起,竟已身怀六甲。
玉兰春目中光芒闪动,咬牙切齿狠狠道:“很好,雪儿,你很好,你竟然已怀上他的孩子。”
雪儿颤声道:“我…我…”
玉兰春缓缓道:“你很好,你现在已经见着我了,你……现在可以死了。”言毕,玉兰春的嘴角露出一丝残冷的微笑,竟一点也不觉得这是在流血,就象吃鲜荔枝时夸其味美一样轻松自然。
雪儿见了她,怕得连眼泪都不敢流,早已闭上了眼睛,轻声颤语:“多谢宫主。”语毕张开眼睛,瞧了瞧白玉楼,手中竟多了把弯刀
月如钩,刀亦如钩。
白玉楼大呼道:“雪儿,你不能死,不能死,要死,我们就死在一起。”白玉楼转身对玉兰春哀求道:“玉宫主,求求你饶了我们夫妇俩吧!”
“饶了你?白玉楼,我们的帐还没有算呢!我不会让你象雪儿那样轻松地死,我要你慢慢的尝尝我的滋味。”玉兰春说着眼中竟放出恶毒的光芒来。
手执尖刀的雪儿,睁大眼睛,轻声道:“白郎,你快走吧,我来掩护你,别忘了找到向大哥替我报仇。”
“不!”白玉楼大叫道,此刻白玉楼头上已不在流汗,目中光芒大盛。拔剑出鞘,立好门户,对玉兰春道:“来吧!玉大小姐,今天我白玉楼先领教你几招。”
玉兰春眼中露出鄙夷之色,喝道:“冰儿、雨儿、诗儿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
话音刚落,白玉楼眼前一花,眼前白茫一片,但见数十点刀光已围绕他甩刺来,那边也传来雪儿打斗的声音。
白玉楼知道雪儿身怀六甲,料想雪儿坚持不了多久,连忙展动他名动江湖的流云剑法和密云掌法。
白玉楼左掌右剑,剑势如行云流水连绵不绝,掌影如山重重叠叠,以一对二,渐占上风,听到那边雪儿声音渐弱,连连催剑挥掌,雨儿、诗儿已抵挡不住,白玉楼赶到雪儿身边,惊声问道:“娘子,你怎么样了?”
雪儿道:“我…我动了胎气,看来…我已经不…不行了…只怕快要……”
白玉楼忙将雪儿推入车厢内,一连刺出十七八剑,将冰儿、雨儿、诗儿逼退,一挥马鞭,翻身跃上马车,飞马疾驰而去。
只见玉兰春跃身疾飞,华光大放,刀茫大盛,衣袂破风而来,口中叫道:“白玉楼你逃不掉的。”玉兰春左手长袖一抖,车厢应声而破,左掌挥出雪儿应声飞起,咛嘤一声,一口鲜血从雪儿口中喷出,右手长刀直劈白玉楼,隐隐有破空之声。
白玉楼知道不好,连忙回身出剑,叮叮当当,转眼间相互击出四五十剑,这时白玉楼听见雪儿一声掺叫,心头一紧,忙中出错,胸前已被玉兰春一刀洞穿,玉兰春左掌挥出,白玉楼如断线的风筝直飞而出。
白玉楼艰难地爬到雪儿身边,听到一声婴儿宏亮的哭声,白玉楼知道雪儿终于生了,艰难地露出了幸福的微笑。
玉兰春听到婴儿的哭声,更是大怒,一声怒吼,一刀劈出,刀光直奔白玉楼。
危急时刻,突然横空飞出一柄带长长链子的大刀挡住玉兰春的刀势,只听见一声粗壮汉子的声音:“呔!刀下留人,三弟别怕,大哥来也!”就象晴空里突然响起的一声霹雳。
这时候,雪儿心头一喜,白玉楼心头一振,他们都知道,向大哥向天啸来了,他们有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