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非常清楚,来的人连夜赶路滋味肯定也不会好受,所以他要以逸待劳,多休息片刻多恢复一点体力,也就多了一分胜算,只要来人一现身,就绝不能给他喘息的机会,他会在第一时间出手。
他甚至吩咐小狼从树上折了些枝干生火,空气中立刻便传来了木炭和烤肉的香味。他吃了一条鹅腿半个馒头,然后就靠近火堆闭上眼睛养神。
小狼还在烤着肉,他此刻没有丝毫的危机感。远在童年,他就是个合格的猎人,长大后在野外烤肉的兴趣也一直很浓厚。
他驾轻就熟的烤好几块肉,打算递给黄旭文,却发现他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所以只好递给乐乐。
乐乐接过烤肉啃了几口,忽然想明白了,黄旭文这么做必然有他这么做的道理,后面若是有追兵,自己又跑不掉的情况下,把体力浪费在路上未免太可惜了,倒不如吃饱喝足养精蓄锐,等着敌人自己送上门来。
可黄旭文究竟有几分胜算,乐乐却完全不知道。孙麻子现在是生是死,乐乐也拿不定主意。
她只感觉自己像个包袱,像一个累赘,紧紧的栓着他们脖子,而且很可能一起勒死。
乐乐忽然转身目光凝重的看着小狼:“我们是不是朋友?”
小狼嚼着烤半焦的鹅腿说:“干嘛问这个?”
乐乐:“我只问你是或不是。”
小狼:“我们不是朋友。”他忽然神神秘秘的一笑又说:“在一起生活这么多年,我们是亲人。”
乐乐:“我有没有坑过你?”
小狼:“有啊,跟你打赌坑我吃过六碗饭,撑的我难受老半天,还有一次让你十五分钟后叫醒我练功,你居然自己也睡着了,结果让我被麻子叔叔狠狠地扔进海里泡了个澡,还有……”
乐乐:“好了,好了。我向你保证,以后一定不再坑你。”
小狼:“那我可能还不适应呢。”
乐乐:“现在,我还要再坑你一次。”
小狼:“怎么坑?”
乐乐:“我要你先翻过这座山……”
小狼忽然打断她:“你让我自顾自的逃命?”
乐乐惊讶:“你怎么知道?”
小狼:“我还不傻。文叔带我们赶夜路时我还没想到这点,可他让我保留体力时,我就怀疑是否有仇家追上门来。”
乐乐:“你猜错了。”
小狼:“我没有猜错,从文叔俯下身用耳朵贴紧地面时,我就已经确认这点。”
乐乐:“既然你已猜到,我再瞒下去也没什么用。可你有没有想过,像孙麻子这种人甘愿在这穷乡僻壤呆上多年,来躲避仇家的追踪,那对方该会是什么人。”
小狼:“应该是极为厉害的人。”
乐乐:“他们都对付不了的人,你能对付?”
小狼:“不能。”
乐乐:“既然不能,那你就应该逃命去。”
小狼淡淡的笑了笑,又摇了摇头说:“我们是亲人。”
乐乐:“我们不是,我们本来非亲非故的,你也只是寄养在这里的孩子。”
小狼忽然打断她:“想让我走,只有一个办法。”
乐乐:“什么办法?”
小狼:“打死我,把我抬走。”
火堆将燃尽。
火堆上面,还架着几块烤肉。
小狼还坐在旁边,一口一口的嚼着。
他吃东西时一直很慢,因为他这种人知道食物的珍贵,所以要慢慢享受,将每一口食物都完全消化、吸收。
但是现在,他看起来并不像是在享受。
他带着中很无奈的神色,显然是强迫自己要吃一点,他需要尽快补充体力。
这种时刻,显得是那么寂寞,那么凄凉。
乐乐静静的瞧着他,感觉有一阵热血上涌,就像当初在地牢中,小狼让她跑在前面,把最大的求生机会留给了她。
那一年,她才七岁,所以她当初不知道自己怎会有这种感觉。
可是现在她已明白,已确信。
乐乐尽力控制着自己回忆,回想当初的点点滴滴,她却不知道,自己早已将这些回忆牢牢印在心底。
乐乐已忍不住轻唤一声:“小狼哥哥……”
这呼唤的声音是那么温柔,那么甜蜜。
小狼终于慢慢抬起头,面对着乐乐:“你是不是感动的想哭?想哭就放声大哭吧,但是千万别把鼻涕眼泪蹭在我身上,这是身新衣服。”
乐乐为之气结,美好感顿失:“你……你真是个棒槌。”
过了许久,星已渐稀,天将亮。
可四面的雾却渐浓,雾气本就是朝阳初升前来的最为浓烈。
这时无论眼力多好的人,都很难看到十米开外去。
黄旭文还定坐原地,他知道杀人或者被杀,是不需要等到云开雾散的。
又等了许久,天居然快亮了,深秋的夜晚总是很长,可忽然间太阳就会升起。
浓雾已淡,烤肉的香味也极淡了,可他相信来人肯定能闻到。他更相信的是,对方应该在两个小时以前就到来。
他已意识到这是件非常可怕的事。
莫非对方早已在附近,他也要养足精神后再动手?
如果真是这样,那自己的优势便荡然无存。
如果真是这样,那自己的第一招也被对方化解于无形。
如果真是这样,那对方真是个可怕的敌人。
他已后悔当初为何不睡上一觉,睡觉才是恢复体力的最佳手段,本来他认定当初绝不是睡觉的时间,现在有些困却没得睡了。
他已决定等到天大亮,如果对方还是没有动作,自己会接着赶路。
天已亮,又走了很远,在这陌生的山林中,在这满地的积雪上,虽然很适合追踪,但也最容易暴露,迟早会被脚步声给出卖。
看来凡事有利就一定会有弊端。
他已放慢了脚步,每走一段路都会停下来歇息。
在这陌生的山林中,紧随其后的温良玉也不好受。
他整整一天,只吃了小半碗白米饭,却跟着黄旭文大半夜的山路。他早已经开始觉得饥饿疲倦,昨夜在他最饥饿的时候,忽然嗅到了一股香气。
香气很淡,可她立刻就能分辨出来那是烧鹅的味道。
他咽了下口水,虽然觉得更饿,心神却振奋了起来,遂又深深吸了口气,立刻就判断出香气是从偏西南方传来的。
他的判断显然正确,因为走出一段路后,香气已经越来越浓,远远的还能看到篝火泛出的红光。
直到篝火熄灭,天色大亮,他也断定黄旭文离开时才跟了上去。
他来到熄灭的火堆旁,俯下身子,甚至还捏起来一点泥土尝了尝,便已断定对方刚离开。
泥土中还混合着烤肉滴下来的油脂味。
他还在篝火旁边找到一些枯枝,几根啃过的碎骨头,一根树枝做成的烤叉,叉上还带着半个烤糊的馒头,糊的发焦,焦的油亮。
他坐下来,先将那块馒头上的泥土擦干净,再掰成小块慢慢塞进嘴里咀嚼。
已经被烧焦,又沾满泥土的干粮,吃起来不但淡而无味,简直无法下咽。
可是他勉强自己全都吃下去。
无论要做什么事,都得要有体力,饥饿却是致命伤。
肚子里有了东西后,果然就舒服些了,所以她又加紧了脚步赶路。
谁知走了片刻,他就看到前方有不安的身影在扭动着,他只好倒退,退出安全的追踪范围内。
他明白,在这荒山中,对方无论跑多远也是无济于事,雪地中的脚印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作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