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孩子能吃一碗这种面条不算过分,可吃这么多,就有点稀奇了,何况这个孩子看起来还那么瘦小。
所以周围已经有人开始注意他了。
眼睛瞪得最大的是个中年,脸型方方正正,穿着一身老掉牙并且皱巴巴的条纹西装。尤其看到小狼埋单时,他俩眼好似合不拢一样。
小狼有生以来第一次出门消费,生疏的差点忘了付钱。
因为只要是人,无论做哪种事,第一次难免会紧张,甚至付钱也会。所以他慌乱中一个不小心,钞票竟然散落一地。
西装男的眼睛立马放出了光,他主动走到小狼跟前:“小伙子胃口不错啊。”
小狼:“我一直都很能吃。”
西装男:“我喜欢胃口好的年轻人,强壮不做亏心事,才会有好胃口。”
小狼哑然:“原来能吃也是优点。”
西装男笑了笑:“是啊,可是小朋友你要切记,出门在外钱财不可露眼。你一个小孩子带这么多钱,少不了有人来打你的主意了。”
小狼:“想打我主意的人,或许就是你吧。”
西装男:“小朋友你太多心了,我只是一番好意而已。”
小狼:“那就多谢了。”
西装男上下瞧了他两眼:“你家大人给你这么多钱还挺放心,真不知道是宠你还是害你。”
小狼笑了笑:“假如别人也给我这么多钱,就是害我也认了。”
西装男:“我只是不忍心看你被害,小伙子你还是凡事小心一点吧。”
西装男说完这句话,掉头就走。只可惜他还没有走到街对面,就被一个身穿黑礼服,长相文质彬彬的中年人拦住。
这人伸手就给了西装男一个耳光,骂道:“我注意你很久了,还是狗改不了吃屎,快把钱给人家还回去。”
西装男非但不敢还手,连一句狠话都没敢说,他就乖乖的又走到小狼面前,伸进兜里掏出一摞钞票递过去。
小狼:“你干什么?”
西装男:“这钱……钱还给你。”
小狼拍了拍鼓囊囊的腰包:“你什么意思?我的钱还在兜儿里。”
西装男:“其实……你的钱在我这里。”
小狼:“那我兜儿里是什么?”
西装男:“是报纸,刚才是我塞进去的。”
小狼惊讶的下巴都快掉了,他实在想不起兜里的钱什么时候被调包,这个西装男又是用哪种方法在它眼皮底下得逞,那需要何种眼力,又需要多快的手速才能完成,他完全不明白,完全的无迹可寻。
他只知道,如果以前自己对付的动物有这种速度,恐怕自己有九条命也早就报销完了。
小狼已经想的眼睛发直,到现在没弄懂这是怎么回事儿。
对面的中年人已经向他摆了摆手走来:“小朋友,以后出门可要当心了,这个人是本地有名的惯偷,时常装成好心来接近别人,如果不是我在这里,他险些就要跑了。”
小狼脸红了红:“麻烦你了。”
中年:“不麻烦,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对了,忘记自我介绍下,我是本地城关派出所的黄叙文,你可以叫我黄警官。”
小狼有些腼腆:“我叫小狼。”
黄叙文:“是狼狗的狼?”
小狼:“我是狼,不是狗。”
黄叙文:“抱歉抱歉,这倒是个挺奇怪的名字。”
小狼:“该抱歉的是我,给你添麻烦了。”
黄叙文:“做我们这行,向来都不能怕麻烦,而且你若是不给我填麻烦,我又怎么能抓住这个惯偷呢。”
小狼只好点头承认。
黄叙文和气的说:“所以抓住这个惯偷,也有你一份功劳哦,小朋友。”
小狼:“怎么会有我的功劳?”
黄叙文:“当然有,你如果不和我回局里录口供,我哪来的证据拘捕他呢?”
所以小狼只好坐上了他的车。
他看着窗外,这小镇还在忙碌中,周围源源不断地开过警车,很可能是扫黄打非日。
坐在车上,他感觉自己只是个在海上漂泊无根的浮萍,毫无归属,何去何从?窗外的灯红柳绿,人们的嘘寒问暖,没有一样是属于他的。
一个人若是年年月月,都孤身一人四处漂泊,心里是什么滋昧?
所以他只是一匹小狼,一匹孤狼。
汽车经过了一个闹市,然后又穿过两条街道,停在一所大院附近,赫然正是城关派出所。
远远还能看到,派出所院子里一共停着十几辆警车,没有一辆是新的,穿梭在这里的人,神情好像都很肃穆,冷冰冰的没有丝毫人情味儿。
车门打开,黄叙文一把拽出西装男,同时喝道:“给我放老实点。”
小狼:“你不给他带上手铐,就不怕他跑了吗?”
黄叙文笑了笑:“他要有那个能耐,我还能抓到他吗?”
小狼:“这倒也是。”
黄叙文:“再者说,这个人就是我本月的奖金,我能让他溜了才怪。”
小狼:“我们去哪录口供?”
黄叙文:“别急,先把他关押了,派出所对面就是临时拘留室。”
小狼:“我要一起去吗?”
黄叙文:“那倒不需要,可你就不想见识一下那是什么地方吗?”
有哪个少年对新鲜事物不好奇?所以小狼点了点头:“想。”
于是他们走进了对面的一条胡同,西装男被推了一把,走在正前方。他好像完全没有逃跑的打算,或许他知道一切不合作的手段都是徒劳的。挣扎的越多,待会儿受到的皮肉之苦也就越多。
所以他乖巧的像一个刚出阁的新媳妇。
派出所对面是条胡同,这条胡同不太长,尽头是个四合院,四合院内有个大号的地下室,这地下室里好像永远是阴森潮湿的,永远也看不见天日。
地下室内隔出几间牢房,每间牢房只有四尺宽,里面充斥着像马尿一样令人作呕的臭气。
每间房里都只有一个比豆腐干稍大点的气窗,除此之外,就再也没有什么别的了,甚至连床都没有。石板地潮湿得就像是烂泥一样,但是如果累了,还是只有躺下去。
住在这里就是一种最残酷的刑罚,怪不得没人能承受住折磨从而招供。
小狼捏着鼻子说:“这地方好脏,简直就像猪窝。”
黄叙文笑了笑:“这地方以前本来就是个养猪场。”
小狼:“那为什么不收拾一下呢,犯人毕竟也是人。”
被押送的西装男忽然笑了起来,笑的眼泪都快流下来。
小狼忽然意识到有什么不对,他的心也在往下沉,却故作镇定的问:“你在笑什么?”
西装男:“我在笑你。”
小狼:“我有什么好笑的?”
西装男:“我在笑你傻,简直傻的可爱,傻到家了。不过念在你这么为我着想的份上,我一定会替你挑一间最干净的牢房。”
笑声忽然弥漫了整个牢房,声音是那么的讽刺。
到了这里,他们确实可以放心大胆的笑了,因为在他们眼里,小狼已经是中了圈套的猎物,插翅难逃。
小狼冷峻的脸上忽然溢出冷汗,他指了指黄叙文:“你不是警察。”
小狼又指了指西装男:“你也不是小偷,这里也不是拘留室。”
西装男:“他确实不是警察,我也不是小偷,可最后一点你却错了,这里绝对是拘留室,是拘留像你这种傻孩子用的。”
黄叙文笑毕:“这种傻孩子太耿直,简直就像个正人君子。”
西装男:“他如果不是君子,怎么会中招呢?”
黄叙文:“那么这招应该有个名字,不如就叫请君入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