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一整天都没有生炭的屋子里也变得越来越冷,门外的候着的香巧早早去马车中将平金的手炉取了来。
季书泽看着子漩有些畏缩的神情,带着些宠溺的看着她,“怎么,怕冷?”说完,不待子漩回答,便起身去门后边找了些炭出来开始生火,炭有些湿,而季书泽大概亦是第一次生炭,他做的不是那么熟练,好不容易才冒出一丝火星,而他亦搞了自己一脸的灰,被生炭反扑的炭屑呛得直咳嗽。
子漩上前拍拍他的背,担心的问道:“你没事吧?生不起火就算了,我不是很冷,要不让香巧再回去拿两只手炉......咳咳咳”话还未完,便见炉内的火苗一下窜了出来,子漩堪堪躲过,却没躲过被炉火带着喷出的炭灰。
子漩看了看季书泽被炭灰喷得黑灰间隔的脸,拿出自己的手帕替他擦脸,可是季书泽毫不留情的一个大喷嚏,将子漩奶白色的锦袍上喷上了一个个小小的灰点点,他们看着彼此难得狼狈的样子,忽然放声大笑。
让香巧遣了车夫先回府,又从“望江楼”定了一些小菜,待到两个人坐下来的时候,已过黄昏,天开始下起小雪。
“母亲搬来这里的时候孤身一人、一无所有,她是生性傲气的舒家大小姐,从出生至今,处处受人夸赞,无论是长辈或是同辈,她永远比别人出色,而她也永远比别人善良。
母亲出嫁前只懂诗词与女工,可是在被季家赶出来以后,却一个人躲在了这个破旧的屋子里,什么都自己做,她没有去乞求任何人的帮助,甚至更多的时候,她得到的是别人的嘲笑与奚落,一个被夫家赶出门的女子,还挺着大肚子,那些事后再来忏悔的人想不到那时候的她有多苦。”
子漩轻轻按住季书泽拿着酒杯的手,“那......你的父亲呢?你说母......你母亲只是被赶出季府,并不是被休吧?”
季书泽眼睛一滞,带出仅有的一丝温情,压低声音道:“父亲不愿写休书,然而他身体素来不是很好,所以无力护母亲周全,但是因为父亲的固执,母亲只是被赶了出去。”声音微微一顿,迟疑了一下,带了丝哽咽继续说道:“其实父亲与母亲完婚时,已经病得很严重,可是他告诉母亲,只要母亲在他身边一日,他便会尽全力护母亲周全,即使在他病重母亲被赶出季府之时,他仍旧一直拖着一口气,暗中安排了人处处维系母亲的生活,直到他听到我安全的被外祖母接回舒府才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季书泽的眼睛有些红,说不清楚是爱还是恨。
下意识的松开拉住季书泽的手,看着他仰头喝下杯中的酒,心中却是阵阵的心态,不知是为了季书泽,还是为了“江采苹”的母亲,如果是因为她这个身体对亲情的反应,那为何她看着季书泽悲痛的神情却是心痛的难以附加。
季书泽看了子漩一眼,放下手中的酒杯,继续说道:“我与你认识的时候你才六岁,莆田城中一年一度的斗诗大会,你明明还是个孩子,可是却那么安静的坐在人群中,右手执着书卷,眼睛不离书本,场中孩子们的喧闹彷佛与你无关。那次大会,江府独女采苹名满莆田,三岁识百字,六岁出口成诗,娇俏动人,静若浅水,吸引了所有人的眼光。”
“也包括你吗?”子漩忍不住打断他的话问道。
“是的,包括我。”季书泽看了她一眼,“你的出色勾起了我藏在心底复仇的火苗。我开始与孩提时的一切玩乐告别,在教习先生诧异的眼光下每日诗书为伴,就连外祖父、外祖母都诧异于我的改变,当然,这是他们乐于见着的改变。两年后,我在又一年的斗诗大会中获胜,再两年之后,我考取了秀才。
在我十岁生日之后,我向祖母提出请他们帮我去江府提亲,那个在你六岁之后几乎便要被莆田的名门望族踏破了门槛的江府,我本对提亲不报希望,因为我知道,即使提亲不成,我亦能想到其他的法子,可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江仲逊竟答应了舒府的求亲,随后还惟恐天下不知似的,要求我十二岁之后搬入江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