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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玄青失意闹祝融,二子有心开活路

正别之时,黑龙恬然说道:“来生愿得双栖树,共踏连枝比翼飞。请君别后须珍重,莫在天霄展愁眉。”

玄青听了,五内纠结。当晚就玉帝寝宫前,借酒浇愁,深深的自责。也不知饮了千杯还是万盏,只觉:眼前好似柳随风,玉柱金台一线中。合合离离光暗走,弯弯旋旋物生重。左摇右摆花飞眼,后仰前蹒雪满空。一缕情怀千百出,般般具是黑鱼龙。

摇摇晃晃不知走了多少步,口中只念道黑龙二字。模糊中寻得一物,玄青看作黑龙诉道:“黑鱼妹妹,都是哥哥不好。若早些听你言语,哪得今日离别。”那物也似知人言语,落下一泪,滴在玄青脸上,热辣辣的。玄青又道:“妹妹且自安心,哥哥明日便奏明玉帝,放你出来……。”如此喃喃不休,不知到了哪个时辰,只见周遭浓烟冒出。玄青熏得呛人,乍一看,自己所拥之物,却是一条蜡烛杆子,杆上琉璃盘里早不见了蜡烛,低头一看:火起晶帘,烟熏宝帐。霎时燃遍玉清廊,必必剥剥。转瞬烟弥千圣殿,乒乒乓乓。神兽飞奔,圣禽乱翅。神兽飞奔器具掀,圣禽乱翅浮云动。琉璃瓦,落下千条烈焰烁长空。玛瑙屏,飞来万点珠光吹四壁。叶叶仙荷死,枝枝圣树枯。烧得九重天上亮堂堂,呛得千层府邸惊啧啧。这火犹胜大圣踢翻老君炉,地神搬来火焰山。

却说这火,早惊动了天上诸位神仙,都领着手下童子救火。瓢水的瓢水,施法的施法。你看那托塔天王,手挥一面点兵旗,煽一煽两三丈火气全无。再看那九耀星君,你一方,我一方,吸一吸,八面烟消。四大天王,弹琴的出一道风墙,拿伞的收几处火星。再看那张天师,李天师都各显神威。又有那水德君,火德君忙个不停。

玄青眼见这一番景象,醉意全无,忙里有救火之意,拼命往天河上奔跑。至天河岸,呼道:“天蓬大帅大人,请你出来救火。”你说这天蓬元帅是谁?自猪刚鬣被贬下凡间,玉帝重新任命了一位天蓬大元帅,专门负责天河事务。每日操练水兵,収星散月不在话下。只说他一段事务,说的是某朝有个皇帝,理朝不思进取,贪恋美色佳人,终成为亡国之君。后魂归地府,数他功德不见,每日在地狱受苦。一日,此人见了地藏菩萨,自诉休了大运河水,求他解脱,地藏菩萨发了慈悲心愿,便推荐上了天宫。先做了个天河水兵,后升为元帅。有诗为证:人间最爱艳桃香,大运河成把国亡。死后魂归刀狱苦,悟来跪拜地神王。

天蓬元帅听得岸上叫喊,现身来见。道:“元来是侍卫将军,你说甚么事务?”玄青一指长空道:“小神不小心打翻蜡烛杆子,致大火蔓延,还望将军点起水兵,前去救援。”元帅看了,吃惊不少,赶忙点兵救火。此不提,只说玄青侍卫转眼看时,理智明了,心道:“这般大火,定把天宫烧出个窟窿。如今不说为黑龙妹妹请愿,自己尚且难保。此时此刻,众人都赶着救火,还顾不着自家。若不趁此寻个庇身的法子,待追究起来,恐怕要吃天大的官司。师傅他老人家,平日里不为世事,却是天上的王侯,道门的祖先。不如去寻他老人家,以求个后看。”

心意已定,乘云上了三十三天。事有凑巧,太上老君受西方释迦牟尼尊者之邀,前去灵山换同道果,此时未回。那守门的金童银童与玄青有十分交情,三人相见,自然生许多话语。一番嘘寒问暖之后,玄青说道:“两个哥哥,可让小弟去府里看上一看,有人来时,切勿说出小弟所在。”金童道:“弟弟说哪里话,此处本是你家,尽可去看。”银童又道:“正是正是,弟弟久不来看我兄弟二人,心头早已想念。兄弟有所不知,师傅近年来,炼了新种丹药。哥哥我带兄弟去观赏。”玄青道:“好,哥哥前面走路。”

二人进了兜率宫,度过玄虚廊,步入成一殿,拐进无为宫。这无为宫,便是老君平日炼丹的地方,这丹炉成一之象,按阴阳两极划分,中间生玄虚之火,配八卦之象,又名三昧真火,有锻金造铁之能,得毁天灭地之力,成聚重凝丹之功,天下只此一个。银童道:“哥哥可还记得,当年看守炉子的童儿也是我家兄弟,只因孙悟空那厮大闹天宫,毁了炉灶,被罚下火焰山做了土地。”玄青笑道:“如何不记得,那时小弟正和看牛的哥哥饮酒,喝得烂醉。”两人说得乐处,大笑起来。一边笑着,一面往丹房里去。这丹房:屋按阴阳分两色,葫芦壁上仙丹列。坎离兑震艮中行,天地乾坤风里接。万道金光紫气生,十分韵味清新彻。真真是一般四季永长春,万寿无疆空日月。

进了丹房,银童指乾架上说道:“这架上葫芦里装的一面是长生丹,一面是极乐丹。若吃上一粒,寿华无疆。”又指坤架上说道:“这葫芦里一面是凝神丹,吃了能聚人生无穷潜力。一面是寡欲丹,人若吃了,淡泊名利,宁静致远。”指兑架上说道:“这葫芦里盛的是会兵丹,人若吃了,十八般兵器,看势能舞,握手既显。当年孙大圣吃了一粒,后来师傅又炼出一粒,才有这丹。”指坎架上说道:“这里面盛的是固若金汤丹,人若吃一粒,刀坎不伤。吃两粒,神兵难刺。哪咤三太子与二郎神各吃过一粒。吃上三粒,可成金刚不坏之身。”指离架上说:“这葫芦里盛的是速成丹,人若吃一粒,学本事过目不忘。吃两粒,倒背如流,吃上三粒,惊为天人。”指艮架上说道:“这葫芦里一面盛的是大力丹,乌获将军最喜。霸下将军曾受老君点化,吃了三粒,能移山挪海,可见威力。人若吃上一粒,有摧枯拉朽之力。吃两粒能拔树搬山,吃上三粒,踏一踏天摇地动。”指震架上说道:“这葫芦里盛的是魄力丹,人若吃上一粒,敢徒手博虎,光膊斗龙。吃上两粒,敢欺天皇老子。吃上三粒,要反天叛地,是丹中的禁品,无人敢吃。”指巽架上说道:“这葫芦里盛的是御风丹,人吃上一粒,可乘云。吃两粒,能上天。吃三粒,一个云朵十万八千里。吃上五粒,游十洲三岛,何须半个时辰。孙大圣吃了上百粒,赤脚大仙吃了五粒,及众位诸神多吃此丹。”玄青道:“这些丹丸,他日都曾见过,哪来新丹?”银童道:“兄弟难道忘了,师傅还有个混沌葫芦,中盛无穷力量,是盘古开天时昆仑山下摘来的。”玄青道:“记得,当年哥哥曾拿他难唐僧师徒。平日里不都放丹房里,今日却不曾见。”银童挽玄青返回无为宫,指老君炉说道:“弟弟有所不知,师傅练了新丹,是个大造化。怕走贼,因此藏于炉火之中。”玄青道:“甚么丹,这般造化?”银童道:“这丹唤作任心丹,四海之内独孤丸。材质精华天地独,十洲三岛找难全。不是青铜与金汞,也非地铁和天铅。只入神农精妙药,更添王母殿池泉。若问其中玄妙处,世间除我无人数。其中味料有三千,都是人间真宝物。灵芝茯药不称奇,马宝人参休算主。贵来先谢创经人,留下胎发有千根。中有前世混元气,留在灵山古佛身。老君先得释迦意,再拜燃灯与众神。千奔万走终成料,又向普陀拜观音。瓶中求取三分水,又与发毛殷勤兑。兑来尚未得齐全,还向玄天王索配。玉帝修行劫满时,留下一支功德蕊。天宵殿里久成闲,老君启奏道长贵。再和二十八星光,才敢入得老君堂。次经九九非常数,练出丹中第一王。此丹功效无匹敌,五劫三灾不得伤。变化数成玉帝劫,寿同佛祖道门长。”

玄青听了,道:“此丹如此难得,哥哥可否开炉起来,我看上一眼。”银童道:“兄弟果真好福气,师傅走前,正好落下了开炉的钥匙,教我拾了起来。今日哥哥便让你见见天下第一丹。”银童正要开炉,金童却匆匆来道:“兄弟,不好了,祸事来了!”银童道:“甚么祸事,哪个吃了忽律心,豹子胆,敢来兜率宫撒野发泼?”金童道:“弟弟不知,托塔李天王带着各路天兵,四方神将,现正在兜率宫前。硬说玄青师弟在此,要来擒拿。”

元来四方诸神,已将大火遏制。玉帝早已怒火丛生三百丈,宣各路神仙询问,点全班值守来查。先问千里眼、顺风耳。二人梦入玄虚,不知其因。又问天罡地煞,四大天王。诸神不知,只有天蓬元帅出来禀报:“启奏陛下,火起之时,玄青侍卫曾对臣说,是他不小心打翻蜡烛杆子,致大火蔓延,要微臣施救。”玉帝闻了,十分震怒。就中托塔天王道:“启奏陛下,定是玄青侍卫,对陛下裁决不满,心怀愤怒,故意烧了天宫。还望陛下派微臣前去捉拿。”玉帝道:“此番罪恶,百世难恕。千里眼、顺风耳,快快查看,玄青现在何处,即刻擒拿。”二人查看一番后,道:“启奏陛下,玄青卫士,现正在三十三天兜率宫中。”玉帝道:“即命托塔天王同哪咤三太子,点齐三万天兵,前往三十三天擒拿玄青,以待正法。”

玄青听了,知事已暴露。道:“两位哥哥,兄弟不小心打翻了蜡烛杆子,致大火蔓延,烧了天霄宝殿。原本想在哥哥这里寻个藏身之地,眼下诸神来寻,怕连累两位哥哥,小弟先去一步。”三个抱作一团,嚎啕大哭起来。哭罢,玄青要出兜率宫,前往玉帝处请罪。金童道:“兄弟不可,这是天大的罪过,便是师傅来了,也回天无力,此一去必然神魂具裂,万世不得翻身。”银童道:“是啊,弟弟不可送死,还是另想他法。”玄青道:“还有去处?”金童道:“有一个去处,师傅炉里。”银童道:“哥哥,你这是哪里来话,师傅炉子里可是烈火地狱,进去还不烧个灰骨不剩。”金童道:“当年孙悟空尚且能在里面呆上七七四十九天,玄青师弟如何去不得?”银童道:“孙悟空可是吃了仙丹,饮了玉酿的……”说道此,银童断了话语,又道:“难道哥哥要将仙丹送与玄青师弟去吃?”金童道:“正是此意,只要玄青师弟吃了师傅丹房里的仙丹,定然不减孙猴子的造化,那时进了炉子,便烧上个三年五载也不在话下。”银童道:“师傅回来,你我兄弟二人可没法交代啊。”金童道:“师傅一向心怀仁慈,更不阻事态变化。你我二人送仙丹与玄青师弟吃,未必就不是天数使然,纵然师傅要罚,也只是历练之苦,修行之路。如今玄青师弟,危在旦夕,你我二人若不相救,怎算得上自家兄弟?”银童道:“哥哥,好造化,竟有这般彻悟,弟弟我舍命陪君子。”言罢,便要携玄青入丹房,玄青推脱再三,阻拦不下。心道:金童哥哥说得实有几分道理,有道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目下先避过这个风头,来日将功请罪也不算迟。

住意定了,金童出门外先拖延天神时间。银童领玄青复入丹房。玄青进了屋子,拿起葫芦,一个个只管往嘴里送。移时,八个架子上所有仙丹一扫而空。又返回无为宫。银童道:“玄青老弟,哥哥二人这次可是陪了性命保你,炉子里那一劫,咬牙也要过去。”玄青就当下,双膝倒地,一面跪拜,一面称谢:“哥哥恩情,玄青永不敢言谢,但受三拜。”银童赶紧扶起:“兄弟这是哪里话,既然你我兄弟相称,自是肝胆相照,哪里来这多客套。”随即打开丹炉,送玄青入内。又道:“师弟,巽位出风。”关了杀闸门,只待天神来寻。有诗为证:祸出身行兜率府,只求太上开生路。老君不在府中修,托塔时来门外堵。眼见余生至此终,飞来一念金银续。拼生舍命送仙丹,计较之中开运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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