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方至,羽毛般的白色雪花却已开始纷纷飘落,四周的风景都成了一片皑白,青翠苍绿已然不见,剩下的,独有那秋末之际便告衰微的残败。
天上还飘扬着细碎的雪花,我穿着厚重的棉袄,脚下是套着木屐的棉靴,整个人看上去就如同一个从头到脚都是一条直线的圆桶,幸好雪下得不厚,落在地上的雪让人来人往的人们踩化了,只是湿滑的不好走,若是雪深过膝,我穿得那么厚,怕只有用滚的才能移动了。
疾风拂过,卷起了雪花扑上人面,我不由地缩缩脖子,脸上却已冻得没多少知觉了。今天该我的值,早上皇上用得少了些,午时御厨备下了火锅,刚才我去瞧了瞧那火锅料,丰富得我直叹气,羊肉牛肉是不必说了,鹿肉樟子肉等等野味摆了满满一桌子,素菜却是少得可怜,好像是不用吃似的,不过,茶房倒是备了好茶,是为了给皇上饭后去油腻用的。
风更劲了,我领着几个当值的太监宫女候在大帐外等着传膳,康熙是个勤政的皇帝,一批起奏折来,常常是忘了时辰的,我当御前掌膳那么久,还没见过他有按时用餐的时候。就今天来看,也是晚了的,不过刚刚户部尚书索尼大人和顾大人为着丁役之事求见皇上,看来这一时半会的也出不来了,今儿个的午膳只怕我们这些做奴才的还有得冷风吹。
帐外的小太监已经冻得忍不住原地跺脚了,我和玉儿呵着手,捂着耳朵,也在不停的活动,这大冷的天要是在户外傻站着,准要冻伤的。想到冻伤,我怜悯地看了眼那几个缩肩耸背的小太监,心里不是滋味,在这皇宫里,得宠弄权的太监毕竟只是少数,绝大多数的太监,仍处于生活的最底层。他们入宫服役,大多是迫于生计,而且因自残身体,在生理和心理上都受到极大的创伤。进宫后,又干着服侍人的勾当,有的实际上是当苦力,甚至如我领下的太监,其实是每日拿命去赌每月那一丁点的月钱。
不仅如此,一般小太监还要受到大太监的欺凌,稍有疏忽,便要受到责打,流放为奴,甚至处死。那些上得了台面的大太监,哪一个不是狠角色?混起心机计谋,只怕是八爷他们还要让三分。那些大太监们,每个人手下都收了不少徒弟,名为师徒,其实不过是给自己找的奴隶罢了,上值时,大太监们卑微得像条狗,可一旦下了值回到住处,一切事务都由小太监们代理,他们颐指气使的有如一个“太上皇”。在经济待遇方面,小太监每人所得,不过月银一两二钱,后来减去零数,只给制钱一贯。这点钱,平日里孝敬大太监都不够受的,还能做什么?若不是在宫外实在是活不下去了,哪个会自残身体到这来?其实进到皇宫里,求的不过是那一碗饱饭罢了,就这个,在某些最底层的太监而言,也是难得的事。
看着那几个冷得直跺脚的小太监,我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这么冷的天,他们只穿了一件薄薄的棉袄,现在只是初冬就冻成这样,再冷一些可怎么是好?他们,都还不过是十六七岁的孩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