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八爷叹了一声道:“好久没这么清闲了,久得我都忘了这月色极是惑人的。”我心中冷笑,你自个不愿清闲,这时节抱什么怨?口是心非的,要是顺了你的意让你闲下了,只怕没几天你就疯了。脑海里正转着,九爷瞄了我一眼,到底忍不住了:“安心,这两**都做了什么?”我一怔,做了什么?除了上值,我几乎都躲在房里,什么也没做啊?他见我怔怔地没想起来,阴着脸哼了一声,八爷回头看看他,视线投转到我身上:“安心,你又不听劝了。”
我恍然大悟,原来、、、、、、我抱歉地说道:“我知道了,只是我的嘴总比理智快一步,有时自己也控制不了。”九爷黑眸扫向我,眼里有簇火花:“你以为你永远都有那么好运吗?”这句话九爷说得阴风渗淡,我瞍眼看他歉声道:“我知道错了,你别生气,下回我一定注意些。”
九爷偏脸过一边,有些不自然地说:“好好的我生什么气?”我眸光盈盈地看着他,这个别扭地男子,就算关心人也是这么的心高气傲。
十爷总算收身站直了,扭头对我说:“你这丫头还是挺有福气的,犯上了,皇上也没怎么着你,我也奇怪了,照你这丫头惹祸的本事,换了另一个人,他坟上都长草了,你别是福星转世吧?”
我翻白眼瞪他:“十爷,您是指四方棺材上的福字吗?”“安心!”十四爷皱眉瞅我:“别乱说话,没个忌讳的。”哦,我抠抠指甲,这皇宫内院,轻易不能说这样犯忌的东西的。“唉!”九爷叹息道:“对你这丫头我是不抱什么指望了,你自个儿斟酌着办罢。”我感激地冲九爷笑笑:“知道了。”
再说笑一会,见月已偏西,八爷就让我们散了,我随着他们一起慢慢腾腾地走回西堤,八、九、十爷在前头走着,我和十二、十四爷跟在后头,十二爷脸上一直挂着笑,又不怎么说话,只有十四像颗跳豆似的一刻不停,一路行来,他不是一下子扯这棵树的树叶子,就是折下一朵花塞到我手上。行到东西堤岔路时,八爷他们停下步子等我们,见我走到跟前,他温柔地笑道:“就在这分了罢,起更了,你也别在外闲诳了,快回屋歇着吧。”我点点头,轻声道:“那么安心先告退了。”福身行了个礼,我转身往西径直回去。
第四十六章鸣蝉
时近康熙四十九年中秋了,坐在树荫下,看着绿得犹如要淌流焉的杨柳迎风摇曳,听着夏末依然唧声鸣鸣的蝉声,我偷了这一时的闲适,在这赏起景来。
午时皇上用完膳,下了旨意,过完中秋八月十五,二十二出宫行往承德木兰秋狩,宫里开始喧闹起来,妃嫔们都派了太监宫女们打听,看皇上指了谁随侍,我怕这些麻烦,就躲开了。再说今天才下了旨,皇上自己都没个决定,他们能打听到什么?还不如从现在开始在皇上下功夫还有点希望。
我也好想出去啊!关在这四年了,还有五年多才刑满释放呢!头靠在树上,我念起了孟真,不知她现在过得怎么样?前年春天十三爷告诉我孟真已大婚了,我高兴之余又有些怅惘,不知孟真的纯真会不会在现实生活中磨得荡然无存?
蝉声清亮得有些吵,我仰首朝树上看去,柳树的枝杈上趴了几只鸣蝉,像是用尽全身力气似的叫嚷,想起以前看过的动物世界里所解说的,蝉幼时躲在漆黑的地底,隐晦地汲取树根的汁液生活,熬过了十甚至十几个年头,然后,像是冥冥中有人约定好了似的,在同一个时刻,它们同时奋力地钻出地表,爬到树干上脱兑成蝉,享受阳光雨露的滋润,然而,这日子只有短短几天,十几年的黑暗蛰伏,就为了在生命最后一刹那活得那么精彩,那么卖力,就为了在这短短两三日寻到一生的伴侣,燃烧最后一刻。
暖风吹拂,我的神智混沌起来,丝丝有了倦意,懒洋洋地靠在树上,指上拿着一支草茎卷弄着,似睡非睡地眯着眼,恍惚中,我警觉到一股张力袭来,猛然睁开眼睛,眼前不及盈尺处,四爷半蹲着身子看着我,见我醒来,狼狈地垂下睫,掩去眼中的不安和苦涩,再抬眸时,瞳中只剩如渊的情感。
我没想到他会找到这里来,这一年来我一直在躲,也似乎做得很成功,每次远远地看到他,我就避过一边,不是不知道他为**渐消瘦,那夜他听到我的歌后溃败而逃,我以为他懂了,因为他不再像前段时间一样搜寻着我的身影,只是越发沉默了,每日除了上朝与皇上议事之外,他不再参与任何阿哥们的聚会,在皇上跟前无法回避的碰上时,他总是垂眸,只有在我背过身后,他才放任自己压抑的爱意看我,而我,总能敏锐的感觉到他慑人的视线。
我默默地与他对望,他的凝视,如炽如火,我却不敢稍动,怕一动,从此失掉我辛辛苦苦维持的界限,到那时,我何以自处?徒增痛苦罢了。
缓缓地,他抬起手,慢慢地一寸一寸向我靠近,我该制止的,可我的话哽在喉咙,嘴如千斤压抑似的,无法张开,四爷的手指修长,指甲干净整洁,那指尖离我越来越近,近在毫厘的手掌传来一股热气。
他的手在颤抖。再多的怨怼在看到他压抑在心下的恐怖、焦虑、不安、痛苦时变得风轻。他这么一个坚忍不拔的男子竟因我而生这么脆弱的一面,我的心在一霎间柔软,他的手轻轻抚上了我的脸,声音低沉而沙哑:“安心,你别生我气了,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