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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辑二:时间的背面(3)

而且还可以和香港隔水相望

那年头1997和回归

是每一个中国人

最常挂在嘴边的字眼儿

2000年的元旦

我和朋友们正在哈尔滨郊外的

一个滑雪场

当千禧的烟花升空的时候

我在雪地上

重重地摔了一个跟头

那一年我三十七岁

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

我突然想起二十几年前我们不就立志

要在这一年全面进入现代化吗

但当2000年真的来了

却似乎没有人在意

当年许下的诺言了

过了2000年就是2008了

等着盼着2008就真的近了

等着盼着一辈子就已过去了大半

等着盼着我也就明白了

人活着总要有点念想

而这些念想就是我们每个人

慢慢老去的理由

遥想1970年的冬天

1970年的冬天我是一个快乐的小儿郎

背着粗布的书包上学堂

两间茅草屋一块打麦场

屋子里读书院子里打闹

一篇课文念八遍

加减乘除写满墙

渴了一捧雪水饿了一块干粮

爹娘打我不哭

老师骂泪汪汪

快乐的小儿郎早起晚归上学堂

天天长学问大字识几筐

转眼春节到娘铺纸爹研墨

歪歪扭扭字两行

里一张外一张

抬头见喜六畜兴旺

噢快乐的小儿郎

背着书包上学堂

蹦蹦跳跳青草绿

蹦蹦跳跳青草黄

就是不怕日头晒

就是不怕风雨狂

……

如今故乡早已成梦乡

只有夜深人静时

我还会看见1970年的冬天

看见那个背着粗布书包的

快乐的小儿郎

而那两间茅草屋啊

梦中是学堂

醒来是天堂

一生中能有多少快乐的时光

一生中能有多少快乐的时光

活着就是一个个浑浑噩噩的白天

和一个个睡不着的黑夜

记忆是一道道痛苦的门

而内心的焦虑通向未来

我们生活的冬天总是来得很快

走得很慢

人们习惯了在寒冷中彼此漠视

和彼此鄙视

那些个所谓的伟大的渺小的

那些个所谓的光鲜的暗淡的

……所谓的沧海就是一粟

一生中能有多少快乐的时光

爱是给别人的恨才属于自己

生没有草芥的随意

行没有落叶的自由

我们为奔波而来又奔波而去

活着的全部意义就是因为活得无奈

所以活下去

才是一件了不起的事

幸福是一种子虚乌有

那些买彩票的人

还不知道幸运之神的驾临

甚至远比灾祸的从天而降

概率要低得多

我们穷其一生与其说

是为了追求幸福

还不如说是一直在躲避

大祸临头

幸福的时刻没有记忆

我对幸福感的描述

总是一笔带过

因为幸福太奢侈

偶尔的一次来临

也总是猝不及防

所以我在诗歌中

很少赞美对生活

对人生对爱情

而关于痛苦以及衍生一切痛苦的黑暗

我从不吝惜笔墨

唯因痛苦与生俱来

我们只能通过追忆痛苦

苦中作乐

幸福的时刻没有记忆

幸福的时刻无须记忆

活到了这个份上

活到了这个份上

不想再说一句假话了

哪怕是因为客套

更不想再说一句谎话

哪怕是善意的

活到了这个份上

朋友已不会很多

仇敌就更少了

不再为虚名所累

更不会为强权折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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