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说话,我在想,从两人相识到现在,将近半年他陷入昏迷,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从确定自己的心意开始,一年半多的时间,五百多个日日夜夜,一直全心全意喜欢着这个人,如果某天他不在了,这世间就再也不会有第二个人让我把自己的感情如此义无反顾地付出去。所以,我是真的不想计较这么多,回头想想,这个世界人海茫茫,每一个路口都因人的一个念头而分叉生成,可我们却能在那个时间那个地点相遇,如果这都不是缘分,那又是什么?
我从没有为生活的困难所屈服,只会为爱所动容。
段云礼昏迷的那段时日里,我绝望过,埋怨过,颓废过,可最终,更多的是释然。
给自己打气,告诉自己,沮丧会有时,却千万别一蹶不振。人生的坎坷千千万,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告诉自己,有些事,总要面对,不过是比别人早上个把几年,既然逃避不了,唯有勇敢迎面而上。
无需想太多,不论是消沉迷茫过后无措,还是索取无望后埋怨,抑或是追求无果后释然,多年之后,时间总会给你答案,好好爱自己,爱这个世界,以及你我他。
不去想,放过自己,为自己,也为挚爱真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一定。
而如今,心爱的人醒过来了,将会陪我度过今后的每一个春夏秋冬,我想,上天对我还是眷顾的,待我不薄的,至少没有让我彻底绝望,至少他醒过来了,不是吗?
我想,不管他以后是出国,即使两人终会隔了天南地北,只要人还在,就比什么都强。
次日做了一系列的身体检查,确定身体没有其他毛病或者后遗症后,开始着手出院的事。
我无法忘记主治医生得知段云礼醒过来的那一刻脸上震惊无比的神色,说他从医数十年,这种几率渺茫的事他还是头一遭遇见,我笑笑,不止他,我也震惊过,当时我完全不敢奢望他能醒过来,不但如此,还能神智清醒地认得出我来,这不能不算得上是医学界上的一个奇迹。
万幸的是,段云礼恢复得很好,在医院住了几天后便办理了出院手续。
我在段云礼醒过来的当天就打电话给秦京羽告知他了,他几乎是分秒必争地赶了过来。
钟离没能赶过来,因为去外省参加一个竞赛,我很遗憾没能和她当面分享我的激动和喜悦。
至于段云礼的父亲,从段云礼出事起,我就没打算告诉他,我想,对于自己的儿子,他并没有多大感情,和事业相比,是不值一提的吧。
出院的那天,天气是出奇的好。
花红草绿,到处都是生机勃勃的一片,春的气息极其浓郁。
也许是由于久卧不动的缘故,即使有我们每天的按摩,段云礼还是一时无法适应走路。
刚醒过来的那天,头晕不说,就单单是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起身,他都做得吃力而艰难。
好在经过一个星期的锻炼,情况有所好转,至少自己能站起来走几步了,虽说步履不太安稳,却也比预想中的好太多。
我知道,段云礼不想让我为他担心,想早日摆脱这种境况,可他那里知道,为他担心,是我心甘情愿的事。
我扶段云礼坐在床沿,拉过布帘想帮他把病服换下来。
然而,即使是恋人,段云礼还是不太习惯这样,他一手挡住我的手,脸色略显赧然:“别,我自己换就行,你出去吧。”
认识段云礼这么久了,又不是不了解他的性子。
这会儿给我来害羞这一出,以后还怎么过夫妻生活?
我停下手上的动作,望着他,不为所动:“云礼,我想你还不知道,在你昏迷的这几个月里,帮你换衣服,用湿毛巾擦身体,甚至大小便都是我亲力亲为,经我一手完成,相比起来,现在这个根本就不值一提。”
段云礼立刻满脸涨红,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我忽然觉得有些不忍,他才醒过来不久,身体极其虚弱,思维说不定与以往还有偏差。
这么勉强他,还真不是我的初衷。
我在心底低低地叹了一口气,刚想转身出去,段云礼却一声不吭地接过我手上的衣服,动作略显笨拙地脱下自己的衣服。
我没说话,神色自若地帮忙,做完这些后,又拿过一旁的拐杖递给他。
本想用轮椅的,但考虑到段云礼又不是双腿骨折,只是肢体连贯性的问题而已,也便换成了拐杖,也好让他锻炼锻炼。
不免一番折腾,终于走到楼下,秦京羽把车来了过来,我扶着段云礼坐进车子后座。
这里离S大并不远,可我不想回学校,于是去了段云礼在郊外的那所房子。
离上次来这里的时间已足足过了大半年,此后再没来过,一是没时间,二是没心情,而这次来,竟生出一种恍如隔世之感。我知道自己只是一时善感了,两人经历了这么多,又释然了这么多,这次回来,内心多少都是不同的。
感激有之,感动有之,然而,更多的还是感慨。
段云礼似是察觉到我的内心走向,下车前,他轻轻地握住我的手,我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睛,发现他的目光是出奇的静,里面的光温柔,又极淡,那是一种释然过后的情感。
我了然地对他点头微笑,回握住他的手,两人无言。
次日,钟离赶了过来,看到我一脸满足幸福的模样,大半年来压在心头的担忧终于可以卸下来,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我知道段云礼昏迷的那段时间里,大家不好过是必然的,那种梦里都真实到令我恐惧的情境折磨了我多少个日夜,我不好过,他们也绝好不到那里去。
怕我想不开,怕我憋出精神病,或者被压垮生病倒下,都有可能。
于是我学会了善待自己,善待他人,心有善愿,天必佑之。要学会感动,感恩,感激身边的每一个人,包括自己。不管怎样,生活总得继续,它并不会因你的种种不幸而却步,更不会因一时的慈悲而翻新。
风雨坎坷人生路,看开了,就没有过不去的坎,释然与否,全凭自己。
是的,懂得惜缘,惜福,惜身边的人和事,就是对自己最好的交代。
转眼一个星期过去,学业不能妄然不顾,段云礼这边也不可能疏忽,在想方设法请了三天的假后,我开始了两头跑。
段云礼心疼我,曾一度态度强硬地阻止,我当然不会让他如愿,说到底,我觉得自己亏欠他的太多,当初如果不是自己赌气跑开,也不会让他遭受车祸险些丧命,造成了如今让我后悔不已的局面。
亲爱的,我如此心甘情愿地付出,完全是因为你就是你啊,因为你值得我这样对你好,我欢喜这样对你好,换作别人未必就有这种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