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江之畔,两岸青山相对,竹林迎风而傲立。
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
适逢清晨,昼夜交替之际,有大雾起,愈发弥散,江面上一片茫茫。
在那远处江天一色,水流湍急,顺势而下。
寒江之地,素来大雾浓重,初生破晓的朝阳,还无法刺透那重重雾霾。
但隐约能够见到,一点又一点,那细小的仿若颗粒的物体,在江面上浮现,看不太真切,如同是尘埃一般。
这些渺小的微点越发靠近,那是一具具浮尸,他们顺着水流而下,所过之处,尽是一片血腥之气。
……
青山上,早起的老僧见到这样的景象,眉头不由自主凝重了几分。
这些浮尸何止数千具,皆已沦为亡魂,一股腐朽的恶臭迎面而来。
此乃是大不祥之兆,老僧席地而坐,双手合十,口中默默诵起了经文,他这是在为这些死去的亡灵超度。
无尽的浮尸漂流而过,原本清澈见底的寒江已被鲜血玷污,一些水中的游鱼也浮上了水面。
这些死尸生前身中剧毒,纵然已经死了不知道多少个时辰,但是他们体内流淌而出的血液,其中仍然含有剧烈的毒性。
这是一场大灾难,青山之上玄山寺内的诸多僧众,见到老僧不知踪影,未曾去为众僧讲早课。
后有一人在此地寻到老僧,诸多僧众尽聚集在此,盘坐于地上,效仿老僧之行,为这些死去的浮尸诵经超度。
玄山寺,坐落于寒江侧畔,乃是与世隔绝的佛门修行之地,顺江而行,上下数千里,皆是一片平原,难以见到人迹。
但是今日,数千浮尸渡江而过,从这些浮尸水肿的程度和水流的速度推测,这些人已经是死去多时了,而且必是有人刻意为之。
作法完毕,老僧起身,他掐指一算,口中也不知在嘀咕着什么,两条眉毛都快要拧到一起去了。
最终,他还是叹息了一口气。
正打算返回寺庙之时,却在那无尽的浮尸之中,看到了一个木盆。
那木盆做工极佳,像是一个小木船,不畏江风之阻,一路顺流而下,盆内依旧是干净无比。
那盆中卧着一个婴儿,看上去年岁不大,似乎才刚刚出生,他的呼吸很微弱,但是没有死去。
随着骄阳逐渐当空,大雾也没有之前那么重了,血水和江水混合在一起,灼热的阳光使得江水之中被蒸发出了一丝雾气,这些雾气之中藏有血毒,有致命的危险,这个婴儿四周潜藏着血毒之气,脸色发青,看上去很不妙。
按理来说,这么大的孩子应该会哭闹才对,但是他并没有,就像是陷入了沉睡之中。
老僧见到了这个婴儿,当即没有多想,他纵身一跃,从数百米之高的青山之巅一跃而下。
老僧虽然看上去有些苍老,但是身手极为矫捷,他步法更是诡谲莫测,脚尖在山壁和枝叶上轻轻点了几下。
一袭僧袍都发出了猎猎之声,他就这么一路滑翔而下,在快要落进江里的时候,他伸出长袖,将那木盆连同婴儿一道卷起了来。
旋即一个倒转,将那木盆搂在了怀里,他一掌击在水面上,却也不见激浪而起,只是一阵微波涌动,和清风拂过江面一般,但是老僧神乎其技的借助这反推之力,登上了山壁,而后轻轻几步就又纵身飞跃上了山巅。
从始至终,老僧面无改色,气息平稳,仿若刚刚那等手段对他而言,不过探囊取物一般。
老僧打量着怀里的婴儿,沉吟了许久,道:“万物生成皆神圣,一草一木总关情。”
这个婴儿,是数千之众浮尸里唯一一个活着的人,老僧又笑了一声,道:“这孩子与我有缘,玄极,你带回去好生看护,留在寺内,日后教他参悟佛法。”
“是,师兄。”
一个中年僧人走了出来,接过婴儿。
……
浮尸流去,不知过了几天,江水之中混杂着的几抹猩红,才渐渐的淡去。
寒山寺一如既往,静坐在这青山之巅,百年,千年,一如既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