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低一笑,手腕却是换了个方向,擦过沈素枝的侧脸稍稍用力一捏。
沈素枝白净的脸上立即出现了一道浅浅的红痕。
“嘶——”沈素枝吃痛,这才回过神来。
“唔,怎么?”男子收回手来,嗓中溢出一声极为沙哑的低笑声。
“公子,小女只问你一遍了,你究竟是不是大夫。”沈素枝想起秋嬷嬷说的话,又想起那病重卧床的老夫人,不禁蹙眉。
“大夫?我这辈子还没听说过这么好笑的笑话,大夫?我不是!”男子依旧只是笑,眸子里却少了几分笑意,声音还是沙哑的不成话。
“那是小女多有叨扰了,告辞。”沈素枝紧了紧手中的白布包,转身就要离去。
“美人,我只说我不是大夫,可没说我不能救人,”沈素枝抬头,便见男子倚靠在门框,单手支着脑袋,懒懒道,“你说是不是?嗯?”
沈素枝却是不想再与这人纠缠下去,敛下眸子又往前走了一步。
“我懂毒。”
他只是说了这一句话。
待沈素枝再抬头时,早已不见男子的踪影。
“回头。”
男子的声音飘入沈素枝的耳中,沈素枝一回头,果真瞧见他又坐回了原来的位置,只是没再看书,却是单手支着脑袋,意味慵懒的盯着自己。
“那你帮我看看。”
沈素枝也不再多疑,朝着坐堂的地方走去,将手中的白布包放在桌上摊开。
白布包里,又有几个小包袋,整整七个,每个中都赫然堆积着大小等量不同的药残渣。
沈素枝也微微愣了,一双明眸里的惊愕让男子细细捕捉。
男子却没点破拆穿,又摆上乐呵呵的笑意,佯装不知晓问道:“美人觉得这药渣里有毒吗?”
沈素枝听着男子这话,忽然恼羞成怒起来,张口就叱道:“我本以为开医馆的都是大夫,没想到你说你不是,你懂毒,那也就算了,我想着既然懂毒定然也能解毒,便是开了这馆子行医救治,道理是一样的,可我却没料到你居然是这样的人!你若懂毒为何要问我?!”
一番话将沈素枝一直想说的都说出来了,沈素枝也不觉羞惭,反倒愈发觉得错出眼前的男子。
“哦?”男子却是未曾见恼怒,“我不过是逗逗美人罢。”
他的声音,好似被生生撕裂般,愈发沙哑,起初还不觉什么,可他的话越来越多,声音也愈发沙哑起来,虽已然极力隐忍,可撕裂感还是直达人心。
他只是撮起点点药渣,放在鼻尖下,细细嗅着,宛若上好白玉雕刻而成的手始终重复着同样的动作,来来回回数十遍,青蓝色血管在他如玉的手背处,如此一来,更显几分妖冶。
“那,这药究竟有没有毒?”沈素枝忽然鼻尖一酸。
“无毒,反倒是极好的上等补药,”男子顿了顿,“世间万物相生相克,你家人可能是在服药之后又服用了其它相克食物,导致病情愈来愈严重。”
沈素枝一惊,不由自主的捏紧了衣角,手心沁出的汗湿了衣角。
这……老夫人的衣食住行都是沈新月一手安排的……一定是沈新月!
想到这里,沈素枝紧紧蹙起了眉。
这该死的沈新月!
“美人~我倒是瞧着你怪可爱的,你叫什么名字?”男子似乎不知男女大防一般,随口便问了一句。
“我姓沈,而名却是不能告诉公子。”沈素枝回道。
“这样啊~美人,我叫权镜,记住了没?以后要是涉毒,记得来找我。”权镜慵懒一笑。
“权公子说笑了。”沈素枝淡淡道,攥着衣角的手愈发用力起来。
权镜瞧着沈素枝这副模样,却是一闪身,俯身盯着沈素枝的明眸,笑道:“美人,谁告诉你我姓权?我名唤权镜,无姓,可知?”
沈素枝避开眸子,淡淡应了一声,“总得尊称一声。”
权镜再次挑起沈素枝的下巴,直直逼向她的眸,“美人喜欢就好。”
沈素枝还未来得及反应,权镜已然放了手,转过身子毫无征兆的轻轻咳嗽起来。
“可有事?”
沈素枝倒也有些担心了,脑中本想着老夫人的事儿忽然被这一声轻咳打断,不由得望向权镜开口试问道,无论如何,眼前的人总帮了自己一吧。
回答她的,只是权镜的摇头。
“那,既然公子无事,那么诊金呢?”沈素枝也不好接话了,只是问了一句这样尴尬的话。
“一……一文……”权镜强撑着转过身子来,堪堪道:“美人……莫多想,咳咳……我历来只……收诊金……一文钱……咳咳……”
除却权镜极力隐忍的咳嗽,沈素枝这才觉察权镜的脸色愈发苍白,一双修长如玉的手也泛白,青蓝色血管流动的血液细细可见,嘴角甚至有未擦尽的淡淡血迹。
“你不是说没事吗?你等等,我去看看附近可有大夫……”沈素枝一急,便要跑出去找大夫。
“这……这是毒……”权镜好容易才说出一句这样的话。
“你不是懂毒吗?怎么不给自己看看!”沈素枝听见权镜这番不咸不淡的话,顿时恼羞成怒起来。
“无解。”
权镜只给了一句这样的回答。
“无解?!”
沈素枝愣住了,愣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你……先走吧,三……三日之后再来找我,届时我再给你一张药方。”
权镜艰难的道完便蹙起眉来,伸手就将沈素枝推出去。
沈素枝一时未能回过神来,待回过神来时已然没了拒绝的时间,只得慌忙拔下束发的一只白梨木簪放入权镜的手中,匆匆道:“这木簪却是用上好的金丝木雕刻而成的,也值一文钱了,你既是身子不好那便记得去看病,别误了病情,别忘了……啊诶诶——”
沈素枝刚道完,便被权镜推出门外。
权镜紧紧扣住了门闩,艰难的吐出一句话:“美人好意,自是不会忘记。”
他虽身子有病,可对于沈素枝,他便是将自己最无赖的一面给了她,不觉其身子的不适。
语毕,权镜无力的倒在门边,可手中依旧紧握着那支梨花木簪。
权镜看着手中的簪子,不由吃吃一笑,嘴角溢出点点血来。
他的眸子,恍若星河点缀,熠熠生辉,那双眸子,依旧泛着耀眼的光泽,透露出几分孩子气般的桀骜,稚气未脱,充斥着柔和笑意的眸子恍然变得澄澈,轻快明媚,却是让人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