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侯姜诚立在船头,背后是昊天大鼎,面前是浑浩的渭水。
夕阳渐殁,晚鸦声起,申侯的脸也渐渐蒙上了一层沉沉的暮色。
岸上费敖与铜奴袍泽们的欢欣鼓舞似乎与他全不相干,大船两侧整齐列立全副武装的百战卫士们也似乎与他全不相干,他就那么站着,从戏水起航时他就那么一直站着,孤独而落寞。
他在想。
他对费敖说,没有人敢把费敖的出现禀告天子,可是真的没有吗?连他自己都觉得那些理由有些牵强,费敖信了,那是因为费敖对镐京复杂形势的陌生。可是,他很清楚,将费敖带回镐京,冒着多么大的风险!但他又不得不如此,因为只有费敖能将那五百铜奴凝聚成一股撼天动地的力量!
那戴着青铜面具率五百剑士攻击自己的人,他早已知道是谁,他也知道,那些没有穿戴盔甲的剑士来自大周王室的虎贲军。王畿之内,除了虎贲军,哪有战力如此不俗的“乱贼”?除了尹球,谁能如此有效地指挥这支五百人的虎贲精锐?除了天子,谁能命令得了已经晋升大司马的尹球?
那么,是谁为天子策划如此周密的诛杀计划,并促使天子发出最后的命令?
齐侯?虢石父?祭公?他们或许能够说出一些影响天子决断的谗言,但他们决没有可以代天子策划计谋的分量。
只有他们。
只有那一群使桃木剑的人,才能左右一朝天子!那群人有着一个大周历史上再也不愿提及的名字,一个曾经让万民恐惧的名字!
正是他们!
可惜,姜诚再也没有时间清君侧、正视听了,他的生命便如这渐渐沉殁的夕阳,再也没有可能照亮大周镐京的天空。他似乎已经听到死亡那沉重脚步,正如夜色般不可抗拒地迫来。
但,申侯不能把这些想法说给任何人。太子姜弘年轻气盛,一旦知道真相势必不会善罢甘休,而就目前的形式而言,任何异动都有可能引来灭顶之灾。他只能装作一无所知地护送大鼎回镐京,因为在镐京之内,有天下七十一国诸侯,足以震摄任何人不敢妄动,甚至包括当朝天子姬宫涅!
不过,能够将这些热血沸腾的铜奴们收为己用,着实为一大收获,大大增强了此行安全性。只要略加整编,这五百人的战斗力绝对不可小觑!
这,是不是禽偈子师兄的在天之灵送给自己的最后一份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