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百姓的一番安抚结束,天已微明。宫去病与伯阳父虽早就认出了费敖,但为了不致影响他神之使者的身份,一直没有上前相认。直到费敖与姬错离开人群,在众士兵的簇拥下进入临时营地时,伯阳父方才向维持秩序的守兵提出要面见周公。
几个士兵这才注意到这一老一少。尤其是伯阳父,衣衫褴褛,牵着一头青牛。那牛经一路急催,强奔了大半夜,满嘴都是白沫,大鼻孔里呼哧呼哧喷着白气。这形貌,根本就是一个逃难的农人。
当下就有个小伍长略带呵斥地道:“周公事繁,管不了你们的小事,有什么话跟我说。”
伯阳父也不以为忤,只正色道:“快去通禀,大周赈灾安抚使在此,速让周公迎接。”
那伍长仍未尽信,呆了一呆。
宫去病抢上前去,将一物往那伍长面前一横,道:“喂,可认得此物么?”
那伍长瞪眼一看,立即跪下磕头,周围几十个士兵见伍长跪下,懵懵懂懂也跪下一片。原来宫去病手中之物乃是天子符节。那伍长多少懂些礼典,尚且认得。其他士兵则是依样画葫芦,跟从伍长而已。
不过这天子符节在宫去病手里似乎不是什么稀罕物,半路上跟伯阳父借来当做了牛鞭。伯阳父见他性情乐观爽朗,心中喜欢,即便见他拿符节鞭牛也无嗔怪意,惋惜了几句倒也罢了。
此刻见这伍长领了一批士兵跪下,宫去病方才知道此物果然有些威慑力,立即佯怒道:“还不快去通禀,迟了片刻立即砍脑袋!”
那伍长立刻跳起,挤过众人,跑进去禀报去了。
其实,倒不是伯阳父要摆架子,非要周公亲迎。周人尚礼乐,无论何时,礼不可废。此趟伯阳父受天子命来,代表的是大周天子,涉及君臣礼节,绝对不可不周。
少顷,姬错领各大夫、将尉列队而出。士兵、百姓等分往两边,空出一条宽三四丈的通道。
姬错见来使只有两人,且形貌装束蹊跷,微一错愕,但见天子符节绝对假不了,仍依周礼拜迎。
伯阳父上前扶起,道:“老夫便是伯阳父。我与众随从途中遇袭,一至于此,周公不必错愕。”
姬错即周公位不过一年时间,尚未进镐京朝见天子,对这位前朝重臣尚未相识,但多次听先父提起,心中颇有景仰。当下恭敬地将两人迎入营地。
宫去病一进营地,就迫不及待地道:“周公,刚才那位神使现在在哪里?”
姬错一时踌躇,他方才为安抚百姓,假称费敖乃神使,但又不愿让镐京来的人见到费敖。因为直至此刻,他也仅知道费敖之名,对费敖的过去一无所知。费敖裂鼎刺王时,姬错尚未继位,没有参加那次大祭典。
宫去病见姬错不愿说,凑近了道:“他叫费敖,是我的好兄弟,也是伯御史的师侄。周公不必顾忌了吧?”
姬错心中一喜,交心道:“从今夜开始,费敖也是我的好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