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日来的苦思使费敖对天地万物的体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敏锐和深广，尤其是直视浩瀚星空的刹那，他的灵识升华至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他身边的车婧、车大娘、姬错以及闻声而来的数十卫士仿佛都已不复存在，他脊背下厚实载物的大地突然变得绵软起来，好似轻飘飘地将他托起，托起。
他与群星的距离似乎在迅速地拉近，那些闪烁的亮点渐渐变得厚重起来，呈现出近乎球状的实体。星空与大地，进而融为一体，以同样的形状同样的规律作着玄妙而永恒的运动。
宇宙万物，早有大智者按其运行规律归类为金、木、水、火、土五行。但此刻费敖体悟到的运行之法却只有一种，在五行之外，又在五行之中。
宇宙万物，究竟遵循着什么样的天理运行？
他已经最大程度地接近了其中最玄妙的核心部分，但却怎么也捕捉不到那深藏在宇宙繁星间的运行至理。
车大娘满脸悲悯地注视着正高速颤抖的费敖。方才那一次探脉，她已经感应出费敖体内那股离奇的真气已经到了非人力所能控制的程度。那股真气似乎一直在自我壮大，如同一团高速滚动的雪球，不断吸收着新的成分，拓展着自己的外延。现在，那真气终于到了要破躯壳而出的地步。不出半个时辰，眼前这位勇士就将爆裂成片片肉屑，尸骨无存。那离奇的真气也即因为失去奇体，而烟消云散。
她曾一度怀疑这就是施巫术者的最终目的。
作为仁心的医者，她的心里充斥着无奈的悲伤。
车婧早从姑婆的脸色里看到了最不祥的预兆，巨大的失落与忧伤弥漫在她芳心的深处。她紧握着粉拳，蹲在费敖身旁，徒劳无功地安抚着这个她照顾了这么久、这么久的“病人”。
谁也不会想到，费敖此时的内心却是出奇地平静。
这平静正是浩瀚银河赐给他的。
一段记忆突然被召唤一般，倒流入他的脑海里。
他站在渭水之畔，看斜冲进渭水里的泾水。
泾渭分明。
两种截然不同的水在合流处形成一道巨大的漩涡。泾河水逆流而上，内旋一周后方才真正融入渭水。
那漩涡一次次在他脑海里旋转，旋转。
这与他此刻正用生命作赌注探求的天地至理有着怎样紧密的关联？他为什么会想起这些？
那漩涡越来越浩瀚，又越来越虚无。无尽的星空，玄妙的五行，历史的尘埃，永恒的生命，都被纳入了这个巨大的漩涡之内。
漩涡的终极的形态，是圆。
他顿悟了。
是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