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去病正心中感慨时,就听尹芳婷在屋外叫道:“宫去病,怎么这么久啊?”
宫去病连忙应道:“来了。”又向车大娘解释道,“她是老爹的甥孙女,与晚辈一起送老爹来的。”
车大娘也不介意,拭了泪道:“有劳你们了,抬他进来吧。”她说“抬”,显然是知道老爹此时状况的,也应证了宫去病的猜测。
两人将宫企羊抬进室内,平放在榻席上。
车大娘轻抚宫企羊面庞,软语道:“五十年啦,你这只倔羊,竟也老成这般模样了。”
尹芳婷见状鼻子一酸,险些流下泪来。人间相守相望之情,竟执著至斯!
宫去病心有所感,下意识地往尹芳婷看去,却见尹芳婷也将目光转向自己,似在彼此询问:“五十年后,你还记得老去的我吗?”
宫去病忽然记起自己在老爹面前许下的承诺,赶忙移开目光,转向车大娘道:“老爹说您有法子让他醒来。”
车大娘点头道:“我确有法子,但却不愿去做。他醒来之后便活不过一个时辰了,我倒宁可让他在我眼前多睡几天。”
尹芳婷终于忍不住泪湿红衫。
宫去病也是默然。
车婧已送走了那对奴隶夫妇,与宫、尹两人默然立在一起。过去的漫长岁月里,车大娘一定不止一次跟她说过今日这个约定。
车大娘又突然想起什么,向宫去病道:“土行自可化生。以你老爹的修为,活过九十岁应当不是难事。莫非他半年前曾受人重创?”
宫去病如受雷击,呆立当场!
半年前正是他自己为救费敖强破老爹真气,他如何想到,那出其不意地一撞,竟折损了老爹十年寿数!
车大娘见宫去病愣住,只道是他正在思索,道:“算了,你不必再想。他既已如此,即便知道其因又有何益?徒增忧烦而已。”遂低叹一声,又道,“你们路上已耗费几天?”
尹芳婷答道:“因途中遇雨,渭水难渡,自舅祖假死,到今日已有十天了。”
车大娘目光一呆,颓然念道:“十天,十天,十天?竟已十天了么?”
车婧向宫、尹两人解释道:“人之假死,是不能超过十天的。十天之后,就救不回来了。”
宫、尹两人大悔,早知如此,他们就星夜兼程将老爹送来了,也好让大娘与老爹多聚首一两日。
车大娘不再言语,只将宫企羊扶坐起来,以玄妙手法抚遍宫企羊周身,又在肺心一脉上停住双手,源源不断地输入真气。
许久之后,宫企羊体内生机如同得到召唤一般,开始复苏。
“燕婉,我来了。”这是老爹醒来说出的第一句话。
车大娘突然少女般矜持起来,立起身道:“你这只臭羊死羊,你还记得我吗?”
车婧领宫、尹两人轻声退出。
三人漫步泉溪边,宫去病向车婧问道:“大娘既然如此深爱老爹,为什么不去镐京找老爹呢?”
车婧道:“你竟然不知道吗?姑婆要在这里守护泉溪。”
尹芳婷道:“这泉溪何须守护?”
车婧道:“传说数百年前,周王先祖亶父便是看中这泉水灵气才率妻子定居下来,开创了故周之国。
所以守护泉溪,便是守护大周灵气之源,守护人代代相传,几百年好像一直没有断过呢。”
宫去病叹道:“原来车大娘也是周王朝的忠实守护者啊!”
车婧驻足道:“不。姑婆说,其实真正的守护人五十年前就死了。姑婆是应了宫爷爷之求才留下来守护灵泉的。她守护的,其实是她与宫爷爷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