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谦默虚扶一把道:“免礼,你师傅和我们家交往多年,来了府里不必客气。”乔锦书颔首笑着应了。
“小小女子,于尊而不媚,于强而不屈,大师这徒弟不错。”顾谦默赞许的对顾夫人道。顾夫人温婉笑着道:“刚才锦儿还说,我这身子调养几年,还可陪老爷看日出日落,含饴弄孙呢。”顾谦默听了激动的抓着顾夫人的手连声道:“好、好、好、本……本官陪你。”
顾谦默高兴的对着淡月道:“给乔姑娘一百两银子的诊金。”顾夫人掩嘴笑道:“你呀,就知道银子,如今乔家老爷赚的可比你这个小县官的俸禄多多了。”
“细语你去让彩凤开了箱笼,把那匹粉色祥云暗纹的宫缎和缃色紫燕穿云花纹的宫缎拿来送给乔姑娘,再拿两个荷包赏给乔姑娘的丫鬟。”顾夫人吩咐道。
细语应着去了。顾夫人又笑道:“这两匹宫缎锦儿留着做衣服,你们大人的诊金银子你就留着打赏下人吧。”说着自己也笑了起来,顾谦默也不以为意哈哈大笑。乔锦书道了谢告辞。
宝蓝色的油车缓缓驶过顾家的长房,三间兽头大门,两只石头狮子,想起书里写的荣国府的石狮子的话,忍笑不住,忖道,这顾府也不是善与之地,以后自己还是疏远些的好,云淡风轻才是自己想过的日子。
竹叶看见乔锦书忙打起棕黄色榴开百子的软帘道:“姑娘回来了,太太正念叨着呢。”吴氏正靠着大迎枕与钱妈妈说话呢,穿了件玉色绣兰草的滚边无领对襟褂子,艾绿色的撒花百褶裙,显得人越发的温润,看见乔锦书进来欣喜的道:“锦儿回来了。”
乔锦书行了礼在炕沿坐下道:“娘,今日可好。”钱妈妈道:“今日虽说没风,但也没有前几日闷得慌了,太太倒比前几日精神好了许多,胃口也好些了,只是老奴看着太太这肚子比平常五个月的大上许多,心里总有些不踏实呢。”
乔锦书看了看吴氏的肚子,平日里没怎么觉得,听钱妈妈一说也深以为然,便道:“娘,我给你把把脉。”
搭了吴氏的手腕,渐渐的脸色越发的凝重,放下手摸了摸吴氏的肚子道:“娘,您这腹中怕是双生子呢。”
吴氏听了满脸喜色道:“如此甚好,甚好。”乔锦书轻轻摇头道:“娘,双生子生产时要为难许多。”
钱妈妈也在一旁惊喜又慌乱的道:“正是这样,太太您的年纪不比生姑娘的时候了,就是一个也有许多风险,更何况是双生子。”
吴氏微笑着看着二人道:“你们说的我都知道,只是我这身体,日后能不能有孕尚不可知,既是双生子,给锦儿添个弟弟便多了几分把握,我的锦儿日后才不至艰难啊。”
乔锦书红了眼眶执了吴氏的手道:“娘,这事且先不要说,也免得劳师动众的,只是妈妈日后更要多仔细些娘饮食起居,春分每日里早晚都陪着我娘在院子里多走动,生产的时候会顺畅很多。”春分郑重的应了:“姑娘放心,我每日里一定服侍着太太走路。”
只这一应,日后留韵馆便多了许多笑话。
这日晚膳毕,钱妈妈正和吴氏说着给下人们添置秋裳的事,春分候着她们说完了便道:“太太,院子里的蔷薇花开得正好,奴婢陪您去看看花吧。”吴氏肚子越发的大了,连自己的脚都看不到,着实懒怠得动,便道:“今日晨起看过了,便不看了吧。”春分满脸殷切的笑着道:“姑娘说了,要日日早晚走动的。”边上的钱妈妈和紫竹都低了头咬唇忍着笑,湘荷忍不住便走了出去。
妙笔正在外面收拾东西看见湘荷笑着走了出来,便笑着道:“春分姐姐又在拉太太走路吗?”湘荷笑着点头,妙笔听了也笑起来,正笑着,乔楠枫走了进来道:“你们不在屋里伺候在外面笑什么?”
湘荷笑道:“老爷,太太在屋里和春分姐姐说话呢。”乔楠枫听了也忍不住嘴角上翘走了进去。
看见吴氏正满脸无奈的笑睨着春分,便道:“春分,今日我帮你请太太去走路。”
吴氏见乔楠枫进来,便微微欠身嗔道:“老爷也跟着起哄。”乔楠枫笑道:“我听说锦儿院子里的葡萄长得正好呢,咱们去摘些来。”
春分听了便去扶了吴氏起身,吴氏起身笑道:“也好,顺便把春分丫头打发到锦儿那里去,也省得她每日里啰嗦,着实的烦人。”
春分也不怕只撅了嘴道:“太太要打发也等生了小少爷再打发。”说得一屋子人都笑了。
一行人说说笑笑往乔锦书的疏影阁走去,走到离疏影阁最近的临风亭时,传来一阵清远悠长,忧伤缠绵的箫声。
吴氏停住了道:“这箫声悲凉忧伤,也不知锦儿怎么了。老爷,我们去临风亭坐了,找人问问再说吧。”乔楠枫犹疑了下道:“也好。”
丫头们垫好垫子伺候二人落座,吴氏道:“春分,你去悄悄的找了谷雨来,不要惊动了姑娘,春分应着去了。”
不一刻谷雨跟着春分来了,见了乔楠枫和吴氏上前行礼。吴氏挥手退下了众人,只留下春分,才对谷雨道:“你家姑娘怎么了?”
谷雨瞄了眼吴氏的肚子道:“太太,我家姑娘没事。”吴氏蹙了眉道:“那我问你,你听了你家姑娘吹箫如何?”
谷雨嗫嚅着道:“奴婢听了心里闷闷的难受。”吴氏生气喝道:“既如此,你怎说你家姑娘没事。”
乔楠枫叹了口气对吴氏道:“你别生气,锦儿不让他们说的。”吴氏转脸看着乔楠枫道:“你们瞒着我何事?”
乔楠枫执了吴氏手道:“是二弟前几日病发了,来势汹汹,袁大夫和锦儿一起才救了回来,后来锦儿请了一品大师来,三人会诊也无措,最后一品大师还说,若还找不出病因,二弟也就一年半载的光阴了。”
吴氏听了愣怔了,眼泪簌簌落下,乔楠枫慌忙道:“烟儿,你此刻不宜落泪,锦儿她与她二叔感情非同一般,每日里心疼难忍,还要在你面前承欢,你便是看在咱们女儿份上也要保重自己呀。”
吴氏听了便抽泣着擦了泪道:“是,夫君,我不哭,我不能再让锦儿为难了。”
乔楠枫也感伤的道:“锦儿十一、二岁时便想护着你,护着这个家,一心的学医要救她二叔,我都看在眼里,往日你们母女受的委屈我也都知道,只是烟儿呀,你我百年之后总要有人后继香火,我乔家子嗣一直都是极艰难的,若是二弟身体好,我也不至如此,如今我只盼着你平平安安的诞下个嫡子,你和锦儿日后也不再受委屈了。”
“哎,夫君,烟儿哪有个不明白的”吴氏心酸的叹了口气道。
“春分,明日起你要日日早晚拉了我走路,我若懒怠时你便说是姑娘说的”吴氏正色道。
春分那里谷雨已经告诉了她,此刻听到吴氏吩咐便哽咽着道:“是,太太,春分会记着的。”
一夜春风,千树万树梨花开,乔锦书看着窗外白茫茫的一片,只有院子里的梅花,傲然绽放,清清淡淡的清香,如一幅流动的画在冬日的美景里,一览无余的如水般流淌着。想着二叔的病,乔锦书的心比窗外的冰雪犹冷。
谷雨兴冲冲地跑上二楼道:“姑娘,姑娘二爷能坐起来了。”乔锦书听了如玉的小脸上绽放出春日暖阳的笑容道:“真的呀,那便好,快拿我的披风,我要去看二叔。”
紫蝶上前拦了道:“姑娘要去看二爷,也要换件厚点的小袄才是,你身上这件夹袄便是穿了披风也挡不住冷风,若一时着了凉,岂不是不好吗。”
乔锦书听了便笑道:“是我心急了,紫蝶你去取了我新做的粉色祥云暗纹的宫缎小袄和月华裙来,我要穿了去看二叔。”
“那不是姑娘留着过年穿的吗”谷雨道。“二叔好些了岂不比过年快活很多,今日就穿,再配上那只红珊瑚的步摇。”
穿好了正准备下楼,楼梯上又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谷雨道:“这再没别人,定是湘荷。”紫蝶掩嘴笑道:“自然是,如今你在这,再没别人的。”谷雨听了不依的要去打紫蝶。
乔锦书笑道:“你们两人再没有一日不闹的,倒是安静一刻呀。”正说着紫竹走了进来,三人皆愣住了,忽而又一齐笑了起来,紫竹被笑得有些呆怔,摸摸自己脸道:“我的脸脏了吗,你们笑什么?”
紫蝶忍着笑把她们刚才说的学给紫竹听了,紫竹勉强笑了笑,给乔锦书行了礼道:“姑娘,奴婢有话回禀。”
乔锦书便让紫蝶给自己解了披风,到东次间炕上坐了,让谷雨给紫竹搬了个杌子,紫竹道谢侧身坐了道:“姑娘,奴婢看太太这两日有些不对,昨日里罚了荷叶,今日又罚竹叶在院子里罚站。”
“总是小丫头子们做事不精心惹着太太了吧,太太生产在即,难免心烦。”乔锦书琢磨了一下道。
紫竹摇摇头道:“还是不对,即便是小丫头们不好,依太太的脾性也不会大冷天让她们在院子里罚站的,我昨日晚上值夜便有些感觉了,太太整夜睡得不安稳,一直说口渴,等斟了水上去,一时说热,一时又说凉,连连责骂我,心浮气躁的样子,我心里总觉得不妥,想着是不是肚子太大睡不安稳的缘故,好容易到天色微明才睡了会,可是今日早上,钱妈妈去伺候,太太连钱妈妈都斥责了。还是钱妈妈说太太不对,让我快来请姑娘的。”
乔锦书听了面色凝重起来,自己的娘是绝无可能斥责钱妈妈的。便道:“快往留韵馆去。”紫竹道:“我方才已经带了软轿过来,如今姑娘下楼就可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