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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一曲离愁

明日月转着转着,忽然听到了一阵阵柔美的音乐。他知道那是谁,会在这种地方拉这种乐器的在他印象中只有一个人。反正闲来无事,于是便循着音乐走了过去。

“哦呀,大叔,都这点了你还在这儿啊。”略感惊奇的看着那个坐在路边上拉着一种弓弦乐器的乞丐。说他是一个乞丐是因为他的确是在乞讨,面前张开的琴盒里散乱里放着的些许铜板便是佐证,可是乞丐明显和普通意义上的乞丐完全不一样,他的头发很干净,甚至比几天不洗头的明日月还清爽,胡须也明显有好好的修剪过,衣服虽然洗得很旧了,却并不脏,屁股下面还垫着一张不知是哪一期的报纸,身边搁着的拐杖在夕阳下印出金色的光。

明日月最开始是在去收摊回来的路上偶然中碰到这个乞丐的,那天他因为一些琐事绕到了城市另一边一处他很少去的闹市,当时那个乞丐就坐在无比嘈杂的街边,周围的人群匆匆忙忙的来来去去,大多数甚至连看都没看这乞丐一眼,偶尔才会有经过的好心人在他身前的琴盒里扔下一点零钱。可是他就这么静静地拉着琴,既不在乎周围的纷杂,也不在乎自己那点微末的收益,好像他只是为了拉琴才坐在这里,那副模样比起乞讨更像是一种行为艺术,瞬间明日月就被他那对于乞丐而言过于清新脱俗的造型与独树一帜的逼格吸引到了。于是明日月就默默的站到了附近不起眼的地方听他演奏。虽然明日月并不懂音律,但是分辨美的能力还是有的。乞丐的演奏并不能说是精妙,顶多也只能说是熟练的程度,缺乏大家的灵性。但是对方毕竟也只是一个乞丐,从一开始明日月就没有抱多高的期待。在听过一曲之后,明日月掂量了一下自己的口袋,叹了口气决定还是就此离去算了,但是当他准备离开的时候,又突然觉得这乞丐有些眼熟。仔细想了想,才想起来自己刚来这个世界的第二天早上被一个人施舍了一个铜板,他依然记得那个人走路有些拐,手里拄着拐杖,背着一个长盒子,这些特点似乎都能和这个乞丐重合到一起,明日月便百分之八十的确定两者是同一个人了。不是百分之百,百分之八十也差不多了。正所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明日月自诩并非是什么知恩不报的白眼狼,于是便折返回去,将当天一天所得的收入全部放进了那个乞丐的琴盒里,在乞丐一曲完毕后又郑重的对之前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乞丐鞠了个躬。

那便是两人认识的伊始了。乞丐并非是固定在一处乞讨,有的时候在闹市,有的时候在桥下,有一次甚至到了明日月住的附近。从那以后,每次偶然遇上乞丐,明日月都会听琴一曲,随后与乞丐交流几句,一回生二回熟,两人便也就热络起来了,聊天范围也渐渐广泛,甚至从琴韵谈到了人生哲学。

这乞丐见识之远远超明日月想象,当真是大隐隐于市,再怎么说明日月也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文科生,加上所看杂书甚多,自谓也是集百家之长,可是这乞丐谈起人生哲学的见识却丝毫不在明日月之下,这令明日月不知暗地咋舌了多少次。虽然对这乞丐的来历很好奇,但是明日月也不会不识趣的去问。

“哦,是你啊。”乞丐手中的琴停了下来:“今天拉琴的时候突然有所灵感,所以逗留得比较久。也挺好嘛,比平时多得了五六块铜板。”乞丐笑了一下,从他脸上就能看出他对那几块铜板其实根本毫不在意,恐怕只是单纯的因为那灵感才到现在都没走吧。

“哦,灵感?难道你自己新作了曲么?”明日月饶有兴趣的看着乞丐手里的琴。

那把琴看起来有点像是明日月印象中的二胡,乌木制成的琴筒上贴着不知是什么品种的蛇皮,琴筒后则镶有精美的雕木花窗。不过明日月对中国传统乐器了解有限,也不能确定和二胡的不同之处,总之乞丐对这种琴的称呼直译过来就叫二弦琴,好像是这个世界一种比较古老的偏远乐器。

“要不要听听?”“好啊,愿闻大作。”

乞丐便调整坐姿,后背直立,重新拉起了他的二弦琴,便是明日月过来的时候听到的曲子,不过重头开始听的感觉和中途开始听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二弦琴的声音细腻柔和,婉转悠扬,偶尔有散步经过的人群投来好奇的目光,却也不会驻足停留。时间好像在琴声中被拖慢,乞丐静静的拉琴,明日月静静的听琴,只有夕阳渐渐倾斜,影子愈发的漫长。

一曲完毕。“感觉如何?”乞丐盯着明日月,看起来挺想知道这位听众的评价。

“唔。”明日月仔细思考了一下:“和以前拉的曲子的不同,感觉有灵魂了,能感受到心灵的触动,虽然和大师的境界还是有所差距。但以未加修饰的新作之曲而言算是很棒了。”不知怎么说才显得专业,明日月只能直白的表述自己的感受。

“那还不错嘛。”乞丐开心的笑了笑,看得出来明日月发自内心的评价是真的让他很开心。

明日月曾经问过乞丐,说你乞讨就乞讨吧,为何要拉二弦琴,日复一日的拉琴不累吗?说句实话,除了我,周围的路人大概根本没人听你演奏,那些给你施舍的人其实也根本不在乎你究竟有没有拉琴。当时乞丐想了一下,回答道:“和有没有人愿意听是两码事,这是一个人的尊严。”这句话让明日月觉得自己能记一辈子。

“以前拉的曲子毕竟皆是由他人所作,而这一曲这是我用心所感受世界,再由琴而抒发情感。这是属于我的曲子,能创作这样一支曲子,我今天也已经满足了。”乞丐从琴盒里把里面的零钱拿出来,慢慢塞进衣兜里,看来是打算收摊走人了。

“也就是你对世界的回应吗?”明日月咀嚼着那首曲子的旋律:“从你的琴声中听来,你似乎对这个世界有些……失望?”

乞丐沉默了一下,随即咧开嘴笑了下:“你不也一样吗?”

明日月心头狠狠地震了一下。他能从琴声中听出情绪,倒也算不得什么,可是乞丐是怎么知道自己的想法的?只是从以前交谈的只言片语中推断出来的吗?

“你相信这个世界之外,有其他的世界吗?”明日月鬼使神差般的问道。但是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和对方一个乞丐探讨哲学便也就算了,讨论起这种科幻性质的话题怎么想都很滑稽。

乞丐似乎愣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正常,抬头看着渐渐沉入地平线的夕阳:“我想,大概是有的吧。”

居然还真回答了。

“如果有的话......你觉得那是什么样的世界呢?”

“什么样的世界......谁知道呢?说不定和这个世界也没什么区别,不过如果是人们所期待的异世界,应该是很美好的吧,社会制度健全,没有阶级歧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用武之地,在那种世界的话,我也用不着在街边上乞讨了吧。”乞丐自嘲似的笑了笑,将琴盒合上。

“如果真的有异世界,我还真是想去别的世界看看啊。”明日月深深的叹了口气。

乞丐显然不知道明日月真正在想些什么,只道是年轻人的好奇心使然。他背上琴盒,驻起拐杖,一拐一拐的离去了。

突然,他开口说道:“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哪个地方能找出前往其他世界的方法,那也只有艾森思大学了吧。”

明日月楞了一下。

艾森思大学,那是全世界历史最悠久,最闻名遐迩的学校,无论是魔法,炼金,还是法政,医学,各个教学领域都堪称世界第一。其中不知道出了多少影响世界历史的大人物,可以说,艾森思大学在这个世界上的地位就像是广大中国人心中的清华北大一样,比起其学术教育意义更是一种信仰。明日月来到这个世界以后可没少听说艾森思大学的大名,虽然无比好奇想要去一探究竟,但听说艾森思大学也不在斯巴达境内,而且要进这所大学要经过数场全世界性的大考试,只有精英中的精英才能进入这所大学,想要从无数的考生中杀出一条血路的难度着实不亚于明日月那世界的古代一路从乡试杀到殿试,明日月对自己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知道凭自己的本事想靠考试进入其中是异想天开,所以这个想法早就淡了。

“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当年就在那里度过了我的青春啊……”乞丐头也没回的走了,只留下呆若木鸡的明日月矗在原地。

一个艾森思大学出来的人,居然沦为了乞丐?这也难怪会对世界失望啊。不过,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就算问他也不会说吧……毕竟,每个人心里都会有一些苦涩的秘密是不会说出来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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