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杰阅读完《失恋之后》华灯已上多时而江哲也离去多时了。
在三味馆临窗的桌位上李杰对席姐俩夫妇道,“小江的这部作品相对他此前的作品少了许多杞人忧天似的焦虑,阔达了,文章便耐读了,进步非常明显,这孩子是个好苗子。”
听到李杰对江哲的评价席姐抬眼看着他疑惑的重复了一句,“阔达?”
李杰闻言有些惊讶望着席姐的眼神便有些探究,待听完席姐讲述完黄昏时间发生的事情李杰叹了口气,道,“还是故作阔达啊。”他的神情竟也有些落寞起来。
而早早回到家中的江哲此刻已经躺在了床上,并非他对这部用尽心思的作品不太关心,只是有些时候心思一转移对原先在意的东西便远远没有当时的热切。
这部作品写得再好又能怎样?能换回刘子君的归来吗?
这一夜,江哲想了很多。
第二天又是一个晴朗的日子。
午后,江哲搬了两把躺椅并排放在门前的水泥平台上,他先扶着老太太躺好又在她身上添了一件毯子,接着也在老太太身畔的躺椅上躺了下来,冬日暖熏只是片刻他的身子便懒洋洋了。
冬日萧条,门前荒芜的田地里却也有着别样的生机,几只家鸡围作一团争先恐后的在田地里觅食,一只初生的灰色土狗在干枯的田地上追逐着自己的尾巴,看其模样显然玩的正欢。
远处公路上的行人多了起来,时不时的能够听到摩托车发动机由远及近又消失在远方的声音,远远的一辆白色公交车渐渐驶近接着在通往村子的小路停止,几位赶往县城购买年货的村民提着大包小包走下了车......
江哲掏出了手机,连接上了搁置在一旁的蓝牙音响,紧接着柔和的旋律便在这慵懒的午后响了起来,是赵照的《在冬天和奶奶一起晒太阳》。
江哲听着这歌侧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奶奶,老太太刚刚用过午饭在这暖洋洋的太阳底下一躺身子便懒洋洋了,她微眯着眼睛,视线像是在看前方田地里的家鸡与土狗,神情是一如既往的慈祥与安宁。
“或许也有着丝丝喜悦吧。”江哲看着老太太唇角的线条想道。
远远的江哲听到了几声谈话声,时间一转几位邻居家的家庭主妇路过了路口的房子出现在了水泥平台面前的小路上,见着并排躺着的江哲祖孙二人其中一位主妇笑道,“四婶家生了一个好孙子。”另外几位家庭主妇也出声赞叹,诸如,“小哲好孝顺、老太太有福了.....”这类的赞美不绝于耳。
老太太作为整个村子最老一辈的老人平日里对各家各户也都热心,所以在这个村子的人缘也很好,几位家庭主妇并不急着回家便把年货一放陪着老人聊了一下。
江哲起身回屋端了几条凳子出来,便见着老太太已经起身,她身旁放着开水的凳子上也多了一些五颜六色的年货,江哲请几位坐下,几个人便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开来。
大部分都是家庭主妇们在说话,江哲和奶奶在一旁听着,有的时候几位主妇也会问老太太一些村子里的事。江哲他们的村子并不太大,各家各户多少都沾亲带故有着共同的亲戚,诸如年末谁家做红事要请谁不请谁问一下这个长辈都能得到想要的答案。
江哲有意去了解这些农村里的人情世俗便竖着耳朵耐心听了起来,农村邻里关系虽然和睦但暗地里各家的是非也多,比如说江哲家便与村子中央一户人家有着几十年的恩怨,这个恩怨说来也算不得上什么,小一辈的人没有经历过还是各玩各的只有上一辈的人才会记着这些怨气十几年。
“四婶,桂英家今年小俊结婚要请她们一家吗?”说话的是一位年过五旬的中年妇女,她的头上已是一片斑白,操劳了大半辈子如今儿子争气又要结婚所以她的脸上是一片红润的喜意。她口中的桂英一家便是与江哲一家有着恩怨的那户,因为他家与江哲家算是本家所以恩怨便继承了下来,两户人家已经有几十年未有来往了。
“因为去年桂英家的三儿子结婚也请了我们一家所以今年您看看我们要不要请回来?”中年妇女解释道。
老太太听着这话没有说话,场间便因此安静了下来,江哲扭眼看向老太太,见后者的视线放在田野里相互争食的家鸡上,方才笑意吟吟的脸色已经全部收敛。
江哲也知道与这家的恩怨,据说是因为二伯家超生被这户人家告了一状导致二伯家只有几个女儿未有男丁降生,恩怨就是因为这件事给结了下来。
江哲父亲一辈共得三子一女,江哲父亲排行老四,上面两个哥哥一个姐姐,姐姐嫁在在县城育有一子一女,大伯家总得两子一女,只有二伯家是三个女娃,当年二婶生完三个女儿未有男丁难免不甘就又怀孕了,只是那时候计划生育查得严二婶虽然怀胎却也是偷偷的。因为桂英一家的黑状,已经怀胎五月的二婶被迫打胎留下未有一子的遗憾,至此老太太一家便对桂英一家恨上了两家未曾往来已经三十年了。中年妇女的父亲与江哲爷爷乃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两家同气连枝自然对这桂英一家也恨上了。去年桂英三孙子结婚不知出于什么原因邀请了老太太他们两家,当时两家曾坐下来商讨过一阵子,最终还是每户出了一个代表封了红包吃了喜宴。
中年妇女心底其实知道邀请肯定是要邀请的,只是她的公婆俱已过世面前这位老太太便算着上是这个村子他们家族的一个主事人,有些事就算知道怎么做但这个话还是要问的。
良久老太太开口打破了沉默。
“邀请吧,几十年的恩怨也该结束了,他们去年既然有心我们自然也不能摆谱,你叫根玉拟一份请帖送过去吧。“
听到这话中年妇女脸上的喜意更甚,道,“这个我们知道的,回头我就叫根玉把这件事给办了。”中年妇女口中的根玉乃是他丈夫,也就是江哲的堂伯父。
中年妇女解决了一桩事情心情明显要好了很多,见着一旁侧耳倾听的江哲,她笑笑道:“小哲啊,你俊哥都要结婚了,你什么时候把这好事也给办了。”
江哲没料到这堂婶的话题会转移得这么快,有些措手不及的推脱到,“我还早啊,不急呢,不急。”心里却想起了已经扎根在心底的那道倩影,他的目光一暗,脸转向了另一边。
“不早了,你俊哥也就比你大了一岁,就算在晚你明年也要结婚了,对了,子君呢?你回来这么长时间还没见过她呢?”
江哲的目光更加黯然,还是老太太岔开了话题,“小哲事业心重呢,他现在还不想结婚,我们也不会逼迫他。”看向江哲慈祥的声音再度响起,“小哲的结婚的缘分或许还没到,他年纪大了,有自己的心思和想法,这是好的,我们不会干涉他,不过若是他想结婚了你们几位婶子他肯定会第一时间通知。”
几位家庭妇女笑着应和了几句,接着便告辞走了。
待门前重新安静下来了之后江哲转头看向老太太低低的叫了一声“奶奶”,在看其眼眶已经是通红通红。
老太太见此有些心疼,安慰道,“子君是个好女孩,最终没有在一起是挺可惜的。”她叹道,“不过分开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我孙子这么优秀以后会碰上比子君更好的女孩儿。”
对此江哲唯有应是,他响起昨日黄昏时席姐说的那番话,“并非是让你放弃只是要你学会对上一份感情淡然,这样的等待才不会令自己太过绝望。”
“如何能够淡然或许真的要放弃吧。”他喃喃道,但他心里知道,就算是真的要放弃,这个放弃也是假装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