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带着几分好奇,也往那火焰蔓延之处而去,跟随着打水的宫婢,明月总算是能够见到龙驾所在之处。
“皇上不可呀!”明月才刚刚见到萧邕,就瞥见那穿着龙袍的身影往火场里头冲去。
明月差一点就没有反应过来,是萧邕冲进去了!
那里头究竟是有什么东西,让萧邕连命都不要的冲进去!
“快救皇上呀!”王总管不住的喊着,但那火光冲天,立政殿房梁似乎在片刻之间就会砸下来的样子,如今冲进去简直就是送死。
明月躲在那黑暗之处,想着今日萧邕命尽于此,也太冤枉了一些,可当明月看到萧默冲进立政殿的时候,明月才知道,原来萧默并不是那么的恨自己父皇的,只是他过不去这个坎罢了。
“殿下!”
明月听到这一声才知道冲进火场的当真是萧默,她慌不择路的往那立政殿的火场边上而去,却再怎么也看不到萧默的声音,他将整桶水都往自己身上倒去,冲进火海的时候是义无反顾的。
这场火的起因是因为明月,放火的是萧默,但萧默没有想到那件东西会让自己的父皇连性命都不要的冲入那鬼门关中,萧默是有过迟疑的,若是萧邕死在那火海之中,那么皇位对他来说是唾手可得的,让萧邕到地下去给自己的母妃忏悔吧。
可最终他还是不忍心……父子亲情,血浓于水,不能让他对萧邕的性命置之不理。
明月只是一直看着那火场,希望萧默在下一刻就能够走出来,可那里头始终都没有人影,或许……他真的是死了吧。
明月忽然觉得心口之处,突的一阵冰凉,她并没有因为自己能够挣脱出萧默的束缚而开心,得到自由之后的她,却莫名的感觉得到一种悲凉,似乎是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忽然从指尖滑落,全数凄清。
倚着树桩的时候,是绝望的……
蝉鸣之后,是一片死寂,明月仿佛再听不到任何的声响,耳边回响而起的是萧默那一句话,“我知道……可能这一次,我真的做错了。”那轻吻的感觉温暖的很。
漫天火光,房梁倾塌,最后有那一刻,是萧默脚步踉跄的将萧邕背了出来,在离开那炙热之地的时候,萧默终归是没了任何一丝力道,往那地上狠狠的摔去,跌倒的时候,闷哼一声。
满身的伤痕,右臂已经是被火灼伤的厉害,奄奄一息的,萧邕也是昏迷着,满目的黑雾,显然是被烟火所熏,只是手上紧紧握着已经快要烧尽的宣纸,上头似乎还盛开着芙蓉花,绝美的很。
“快传太医!”一切都开始混乱起来了。
明月快步的想要跑到萧默的身边,可那里已经是里三层外三层的,明月怎么都挤不进去,但看着太医这就要来了,她在这里也没有什么用,虽然满腹心思都是对萧默的担心,但还是转身离去,现在,只能够等了。
萧默将萧邕就出来了,不过手臂被内殿的木梁砸断了,炽热的很,萧默却没有呻吟,只是将萧邕救出来之后,看着萧邕不过只是昏迷并无性命之忧才告诉太医他这伤处……
伤筋动骨一百天,更何况是这样的伤,皇城内外都在称赞着萧默是个孝子,虽然以前总是痴痴傻傻的,但在看着自己父皇命悬一线的时候,不顾性命相救,就是个孝顺儿子。
太子之位,在萧邕清醒过来的第二日就给了萧默,这是众人皆知的事情。
明月却不知道是为何,总是很担心萧默的伤势,虽然知道萧默已经没有大碍了,但每每想到那夜之中,萧默手臂之上的伤痕,血淋淋的刺痛了她的双目。
含琉殿一直都很安静,芙蕖顶着明月公主的名号,被萧邕豢养在那偌大的宫殿之中,对于她的话题已经是在立政殿大火之后就消失了,恍若是宫里头已经是没有了这么一个人一样。
可是谁也不能接近那含琉殿,明月去过几次也没能见到芙蕖。
倒是清醒之后的萧邕,让明月立即去见他,莫名的觉得这事情有些奇怪,在萧默得到太子之位后,萧邕难不成还在怀疑她与萧默有勾结吗?
踏入门槛,微风吹起内殿的纱幔之处,徐芳仪正在床榻边上侍奉,穿着一件青色衣衫,为萧邕端茶递水的时候,满是恭敬,“会烫吗?”说话的时候也是轻声细语的,笑起来的模样很好看,也怪不得是会宠冠六宫了。
“奴婢拜见陛下,不知陛下身子可好了些?”明月低下头去,稳稳当当道。
萧邕并不言语,只是摆了摆手,让众人都推出了内殿,只余下徐芳仪一人在身旁,萧邕才居高临下的看着明月道:“朕不知道你和萧默是如何的关系,但朕已经笃定了……你来梁国是有目的的。”
他这话一出口,让明月心下一颤,吸了一口气,手心里头都沁出汗来,徐芳仪站在一旁,并不言语,只是打理着汤药,眼眸不时才往明月这边而来。
“那陛下要如何处置奴婢呢?”明月缓缓回道,似乎已经将生死看透,但却也知道,萧邕是不会要她的命的。
萧邕轻咳几声,徐芳仪连忙上前来轻轻的拍着萧邕的后背,明月才有胆子抬起头来,一眼就看到萧邕那满头的白发,恍若只是这瞬间就老了十年一般,明月身子一怔,不可置信的看了看萧邕一眼,随之连忙低下头去不敢再看。
初初见面之时的不惑之年在这么几日就仿佛变成了垂垂老矣的花甲一般,变化的太快让明月有些震惊。
“带上些瓜果,药材,去福王府上,替朕去看看默儿。”萧邕似乎是真的老了,居然没有在探寻明月来到梁国的目的,只是让明月去看望萧默,萧默如今重伤,虽然被封为太子,但却还没能够入主东宫。
这一次的萧邕,当真算是个称职的父亲了。
明月虽然不明白萧邕这一次是否是试探,但她的确是很想去看看萧默的,那日晚上的血腥让明月越发的担心。
走出皇城的那一刻,明月忽然想着,若是这一刻就这样离开了梁国,或许会更好吧,只是有了牵挂,就无法再像往常一样的不再管其他,明月微微叹了口气,满是无奈。
“采女,咱们是还是上马车吧?”小向子是跟随着明月而来的,虽然福王府邸离皇城并不远,但按着规矩,明月是萧邕派来看望萧默的,就要代表着皇帝,所以必须上黄幔高挂的马车的。
夏日炎热,阳光毒辣,明月坐在那颠簸的马车之上,心里头却满是忧虑,想着萧默伤势如何,想着自己的何去何从,她的愿望似乎只是能够回到姬子离身边,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但恍若现在一切都不同了。
福王府邸,已然是王妃杨钰带着苏小婉亲自相迎,明月颁了圣旨才都起身,明月身份低微,对着杨钰行了常礼,才往里头走去。
“太医,不知太子殿下的伤势如何了?”萧默往日里都是住在王府之内的兰苑中,所以院子里头已经站了一大排的太医,都不敢有一丝怠慢,明月眼光往雕花的木门看去,却见不到里头的情景。
“启禀采女,太子殿下伤势已经稳定,只是这几日不能沾水,要好好休养才是。”太医对着明月,知晓她是带着萧邕的圣旨而来,自然得毕恭毕敬。
明月正想往里头走去,身后却传来杨钰的声音,“采女,不如去花厅喝杯茶解解暑吧?”
明月这才想起来,自己的身份,径直的进去终归是不太好,明月点点头,正想随着杨钰回身,就听到里头传来萧默略有些嘶哑的声音:“是父皇派人来看本王吗?”
杨钰听到这话,连忙走上前去,在那木门之外,轻言回道:“是父皇派来的周采女,颁旨而来,赏了些药材给殿下调养身子。”
“既然是父皇派来的,就让周采女进来看看,也好回去复命。”杨钰话都还没有说完,萧默就对着外头急急的喊道,言语之中是掩盖不住的急切。
“即使如此,周采女就进去吧,也好回去,让陛下安心。”苏小婉的声音适时传来,只说如今太子病重,没有什么礼仪之别,只是看望病人罢了,但苏小婉瞥向明月的眼神之中不单纯的很,就算是此刻心乱如麻的明月也能够看得出来。
沉重的木门被打开,明月缓步入内,一股夹杂着药香的气息并未曾让明月刺鼻,居然会让明月觉得这味道比任何的熏香都要好闻。
她忍着泪落,穿过那画着山水花鸟的屏风,才隐约的能够看到帘幔之下的床榻之处,是萧默轻咳着的声音,很嘶哑,“采女请进来吧。”
明月走近一些,才能看到萧默右臂之上绑着纱布,才几日的功夫就清瘦了许多,让萧默本就棱角分明的脸庞越发的骇人,只剩下那眼眸展现出了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