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澈睁开眼的时候，有一瞬间的呆滞，迷茫的看着床顶那片青灰色，一时竟不知自己身处何处。
床榻还是以前的床榻，屋子还是之前的屋子，连东西的摆放位置都不曾变过，但小澈却忽然觉得这一切好陌生，陌生得好似在这里生活了五年的那个人不是她。
屋外响起的喊叫声将小澈浑浊的思绪拉了回来，起身，穿衣，打水，洗漱，千律一遍的生活。
待小澈整理好屋子出门的时候，小秀已将带回来的早饭摆在石桌上，她想她大概是这个园子里最懒惰的人了。
和两个小丫头吃饭总是热闹的，一会说说这家长，一会讲讲那家短，小澈便也从这些对话里了解些事情来。
忽然想到昨晚两个小丫头不知去了哪里，直到她睡着还不见人，遂问道：“昨夜里你们去哪了？”
石桌上瞬间安静下来，果子虚站起身，瞧了瞧园子门口，见没人，才坐下来，小澈见她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好笑道：“你这是去哪偷东西了？”
果子摆摆手，道：“不是，小澈姐，你还记得三夫人不？”
“怎么能不记得，为了她，我可是躺了一个多月呢。”
“昨夜里，我和小秀看见她啦。”
小澈看了一眼碗里还剩下大半的粥，将它推远了些，回道：“她是主子，见到主子有什么值得惊讶的吗？”
小秀见她剩下许多，知她是吃不下了，便倒了杯清水给她，小澈接过水杯，道了声谢，轻抿一口便放下了。
果子见她不急不忙的态度，忍不住一阵低估，这位姐姐就像红尘之外的人一般，没有好奇心，脸上也是一贯的从容，来这园子这么久，便不曾见她有过大惊大喜的表情，甚是无趣。
“见着主子不稀奇，但是见着主子受罚可就稀奇了。”
闻言小澈疑惑的看着她，果子见自己的话题终于引起她的注意的，忍不住咳嗽一声，清嗓，接着道：“昨日未时，我和小秀本在后厨拿饭，中途跑来一个前院的下人，说是王爷在前院惩罚三夫人，要知道这三夫人平日里作威作福的，府里被她欺负的人多了去了，前短时间我们不也被整治了一番吗？”
“然后你们就跑去看热闹了？”
“那是必然的啊，我还未见过王爷呢，必是要去看看的。”
“......其实你的目的是王爷而不是三夫人吧”
“......咳，我那只是顺便。”
小澈忍不住笑笑，示意她接着说。
果子得到鼓励，端起一杯水，一饮而尽，润润嗓，蓄势待发的样子。
“我和小秀赶到的时候，三夫人已经跪在那里好些时辰了，王爷和新夫人坐在那清心亭里，一壶清茶，好不肆意自在。”
小秀连忙补充道：“三夫人就跪在那日我们受罚的地方，我见她衣衫凌乱，发髻全散，好是狼狈。”
“是了，进府这么久，我从未见过这三夫人如此狼狈。”
抚摸着温热的茶杯，小澈不由想起前些日子，她们也该是如此狼狈的跪在那处吧。
“你们可知这三夫人是犯了何错？”
“不知道，我问了三夫人那贴身丫鬟，连她都不知缘由，必是哪里让王爷不顺了吧。”
小澈叹道：“是了，主子的心思哪是我们能猜到的。”
说罢，起身拿过一旁的食盒，将剩下的食物放回去。吩咐还在谈论的两人将食盒还回去，便回房了。
趁着刚吃饱那股劲，小澈将房内打扫了一遍，收拾衣服的时候，从那件翠绿色的衣袖里滑出一个白色小纸包，点点淡黄色的粉末透过缝隙遗漏出来。
她的记忆原是极好的，却对这小纸包无甚印象，顺着缝隙打开，一块一块的黄色硬块掉落出来。
恍然大悟，竟是那日煜王爷留下的桂花糕，本是准备给果子和小秀，却是被那一场大病给闹腾忘了，现在成了这般模样，肯定是拿不出手的。
随手将那个纸包丢进杂物堆里，一会合着那些一起扔掉。
处理杂物的时候，小澈忍不住又看了那个纸包一眼，暗道：你看，曾经那么喜欢的东西，现在，不还是弃之如敝吗。
是了，再浓厚的感情都有一个时间界限，不曾想它，它便不会再有，我便也能忘。
曾经的小澈，最喜欢的便是王府里那一身翠绿的侍女服，漂亮，清逸，摸上去柔软丝滑。现在她有很多这样的侍女服了，却开心不起来。
她还喜欢抚摸父亲下颚那短短的胡须，虽是刺得她脸颊生疼......
喜欢冬日里纷飞大雪花，总是为大地铺上一层银装......
喜欢四月里王府里悠远的萧声，那是归人的暗语......
更喜欢他，那个清俊儒雅的少年......
然而时至如今，有的喜欢变了，有的喜欢淡了，有的喜欢便也忘了......
酌一盏清茶，守着葡萄园的花开，花落，结果，丰收......
如此，便是她的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