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台,空无一人。
两人的位置离得远远的,各站一方,相互对峙。
沈枢的神色始终是淡淡的,眉眼自若,连看都不曾看他一眼。
刚刚那个出手的人,仿似错觉。
男孩不明白,为什么每次都是他先沉不住气,败下阵来。
“沈枢,或者我该叫你小叔。”男孩是惯常的吊儿郎当,嬉笑怒骂是他讽刺这个世界的本色。
“我不是你小叔。”
这一句话像是激怒了他,“你胡说,你是,你怎么可能不是了。”
男孩长得很稚嫩,眉眼清秀,却偏生要将自己折腾成不能见人的样子。此时,有如一只被激怒的小兽,在叫嚣着,诉说着,自己的不情愿。
“贺长至,你是你母亲的孩子,不是我二哥的孩子。”没有考虑这个男孩的感受,一板一眼地说出事情的真相,一如他过去很多年做的那样。
残忍又直白,这即是沈枢,从不会顾及无关人的感受。
“不,你胡说,我是沈长至,我姓沈,我不姓贺。”男孩尚且稚嫩的脸蛋,怪异地扭曲着。
沈枢却从头到尾不曾看过他一眼,不是就是不是,说再多都无用。
况且,这个孩子,心术不正。
“沈枢,你说话呀?你倒是说话呀?”
贺长至自小就和沈枢的感情不太亲厚,沈枢性情说好听点那是寡淡,说难听点那就是无情。
这么多年,他除了在乎沈家那一家子,就好像没有什么放在心里。
贺长至小时候看见沈枢就秫地慌,后来,沈枢出国留学,长久不见,见了他更是如此。
“贺长至,你不是孩子了,真相就是真相,谁都改变不了。”沈枢多少是明白为什么贺长至如此执迷不悟,可连他的母亲都作出那般选择了,他再怎么执迷不悟又有什么用。
贺长至最厌恶的就是沈枢这副嘴脸,高高在上,游离于尘世之外。
“你懂什么,你又不是我。”
这是这么多年来,自沈枢回国以来,每年都会上演的事情。
那个大男孩的眼里是赤裸裸的欲望,唯恐他人看不透。
沈枢只能说,他的野心太大了,该拿的,不该拿的,他都想拿。
想到了在病房内安睡的施施,沈枢连跟他继续说话的想法都没有了。
也不打招呼,转身就走。
“沈枢,你现在走了,难道不怕我等会儿继续去闹吗?”男孩勾着有恃无恐的笑意,这是他这么多年,第一次看到这个男人对除了沈家之外的人露出在意的神情。
“你要是敢,就来吧。听说你爸妈在找你,我想作为原小叔,我也该知会一下他们。”沈枢向来打蛇打七寸,怎么狠毒怎么来。
“你不怕我爸对你出手吗?”
“你爸,你说的是哪一个?是贺大少爷还是我二哥。我事先声明,我二哥可不是你爸。如果你说的是他的话,他也犯不着为了一个外人对我出手。”
沈枢的话语很有挑衅的嫌疑,可偏生,他的语气平铺直叙,正经得不能再正经。
贺长至被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只能傻呆呆地看着他离开。
男生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再淡然不过了。
贺长至知道,在沈枢眼里,他就是蝼蚁,他怎么会和一个蝼蚁计较呢?
施施的病房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沈枢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没有出声。眼见着那人越来越不老实,沈枢忍不住出声反讽,“怎么,她这样的你都看得上眼?”
那人轻笑了一声,声音撩人。
“是了,沈家少爷你自然是看不上的,而我呢?确实是看上了。这么可爱的小虫虫我怎么能看不上眼呢?”男生轻轻抚弄了一下床上女孩的鬓发,眉眼柔和。
“叶离,够了。”沈枢眸中的神色渐浓,出声阻止。
“沈枢,你瞧瞧你,这么多年了,还是这副老样子。连对自家的侄子都是这样,对我这样的外人更是如此,真真是让人伤透了心。”叶离轻抿唇角,眉眼低垂,似乎在低低啜泣。明明是过于娘气的动作,偏生由他做出来,恰似暗夜里开放的幽兰,沁人心脾。
“叶离,我让你松开你的手。”沈枢半点不在意这男人此时会做出何等神情,他在意地自始自终只有那么一个人。
叶离抬起头来,眉眼狭长,藏着一股子勾人的韵味。掠影波光,霎那芳华。眼波处自有波光流动,浮生若几何。
“沈枢,我要是不松又待如何?”那人端得是素来的张狂,疯癫匿于其间。
沈枢忽然动了。
出手快如闪电,一掌就拍至其脸。
“死鬼,瞧瞧你,对我的脸那是别有企图呀,别妒忌我的脸。”那人嗲嗲地出声,身影快速闪避开来。
沈枢行至施施身边,拢了拢她的秀发。
叶离斜坐在躺椅上,饶有兴致地看着沈枢动作,戏谑道,“万年铁树这下是要开花了不成?”
“叶离,慎言。”沈枢出声,不急不缓,一如往常。
“对对,怪我怪我,铁树怎么会开花呢?更何况是万年铁树。莫非是时辰到了,也想和我一样玩玩。”说着,叶离的眼神就不正经地瞥到了不该瞥的地方。
沈枢身姿挺拔,即使是在这样的眼神攻略下,也不曾展露什么异常。
逗弄久了,叶离就乏了。这么多年,这人还是这副德行,真真是无趣至极。
沈枢是见惯了叶离这副模样的,他自小便认识叶离,叶离就开始没日没夜的找茬。沈枢不在意,对他而言,多一个人,还是少一个人,都与他无关。
此时,他却有些烦了,想要出声驱走叶离,又怕被他察觉到什么心思。至于是什么心思,他隐隐地不想深究。
“唔。”施施轻轻地哼了声,长长的睫毛抖索着,颤栗着。
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一旁的沈枢。似乎是为了配合她安睡,室内并没有亮灯。隐约可以看到沈枢那边有一团亮光。
昏黄的光线,模糊了沈枢的五官。
听到了这边传来的声音,他转过头来,黝黑的眸子里藏着巨大的漩涡,很快又收敛殆尽,快得仿似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