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茵从来都没有想过,有一天,她的儿子,她苦苦怀胎十个月生下的儿子。会为了一个女生,拿东西砸她。她的脑子嗡嗡作响,忙扶住一旁的椅子,才没有倒下去。
她的手控制不住地打抖,“沈枢,沈枢…你…我怎么就把你给生下来了。”
他的母亲,是这样连名带姓的叫他。这样的话,沈枢并不是第一次听到。最初听到的时候,是在他很小的时候。他的母亲对着他的父亲抱怨,为什么生下了他。很久之前的往事,现在想起,心间还能泛起凉意。他木然着一张脸,不悲也不喜,有些话,听多了,都没了听的兴趣。说句不孝顺的,如果孩子可以选择自己的父母,那么,他是不愿意要这样的母亲的。在,和不在,没有什么区别。
他低头看了眼时间,已经不早了。不知道呆小施有没有回家,有没有看到桌上放着的便签,有没有好好吃饭,有没有想他,有没有…
他没有多余的心思分在旁的什么上,收拾好了东西,攥着杜均山就走。
“沈枢,沈枢!你给我回来,你竟然这么对我!”方茵看着沈枢离开的背影,失控地大声尖叫,这会儿算是彻底地失去了体面。
沈枢连步子都没有丝毫停顿,把账给结了,就回家了。没有人知道的是,他的左手紧紧地攥着右手,疼痛才会让他清醒,疼痛才会让他克制着不要回头。
杜均山在饭局上喝了点酒,沈枢滴酒未沾,因此,是他先开车送杜均山回家。车上是长久的安静,向来嘴里闲不下来的杜均山此时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该安慰,该讲点别的,杜均山拍拍自己的脑袋,却什么都想不出来,神色有些燥。
沈枢把杜均山的小动作都看在眼里,瞥了他一眼,说,“不需要。”
什么都不需要,不需要安慰,不需要同情,什么都不需要。
杜均山轻哦了一声,把想好的措辞给咽了下去。他从来都没有想过沈枢的母亲会是这样的,和他想地相去甚远。看沈枢的脸色没什么问题,他说了句路上注意安全,就下车了。杜均山的家离得很远,一来一回,他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公寓里静悄悄的,呆小施,她应该睡着了吧。沈枢放缓了脚步,去浴室冲澡。经过施施房门前,见她房间还亮着灯。他敲了敲门,“呆小施,你睡了吗?”
很快,就听见细微的脚步声。女生在他身前站立住,轻声问,“阿枢,你回来了。”
在灯光下,可以看见她白的没有瑕疵的脸和长长的睫毛。
光影在她鼻尖纵横,她眨了眨眼,睫毛轻颤,在夜里,多了几分撩人的味道。
沈枢喉间一梗,轻轻说,“我回来了。”
说完这句话,沈枢就攥过施施的手,把她搂在怀里。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沉默着抱住了她温热的身子。
施施没有推开他,抿了抿唇,还是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她说,“阿枢,你是不是心情不好。”用的是肯定句。
明明还是木然着一张冷脸,施施却可以轻而易举地看透沈枢的情绪。
沈枢抱着施施的手无意识地加重了力道,像是要把她给勒进骨髓。
他是沈枢,很多人眼里的大神,但他不是什么时候都坚不可摧。
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个有七情六欲的普通人。
其实,被母亲嫌弃,抛弃,漠不关心地对待。
难过是有的。
他以为,这么久了,他已经不在意了的。
原来,还是在意的。
把母亲远远地抛在后头,他是攥紧了自己的手,才没有让自己回头。
他说,“呆小施,没事的。”没回家前,心里是有些不舒服的。但看到你,就没事了。
你在我身边,就好了,什么都好了。
哪怕什么都不做,只要静静呆在我身边。
沈枢很早之前就知道,他有一剂良药,名字叫做施施。
很庆幸,有生之年,遇见她,爱上她。
才能在泥沼中,开出一朵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