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文怡若。
我和周锦岳在常梓丞转来嘉学后不久就大吵了一架。
我现在回忆起来简直是灾难。周锦岳是什么人，聪明得根本不会让我和他吵架，不会让我觉得不舒服，懂得轻重缓急，懂得主要次要，偏偏在常梓丞这里绕不过去了。
他绕不过去，我当然要陪着他一起绕不过去。
“文怡若，你到底是想怎么样？小丞有那么让你觉得不舒服吗？她是我妹妹，你不要处处都让我觉得进退两难好不好？”
“那你就不要进好了。”我板着脸，知道自己脸色相当难看。“自从常梓丞转来嘉学，你剩多少时间陪着我不说，你好歹让我觉得你还是在乎我的好吗……我出了什么事都没有你妹妹一点点事情重要。我说实话好吗，我觉得你根本不关心我。还要我说得更直白吗，你太关心她了。”
“你的意思是小丞把我抢走是吗。根本不是小丞把我从你身边抢走好吗。她是我妹妹，生下来就是。是你，要说也是你把我从她身边抢走。我本来可以有更多的时间给她，我欠她很多好吗，我……”
“周锦岳，你别不要脸了。我不是对小丞有意见，我是对你有意见。你滚吧。”
我真心觉得这是自己从出生开始说过的最过分的话。当然我也知道这也是周锦岳说过得最过分的话。我并不是天生就有多小心眼，而是我实在是要找一个出口发泄出来，真的不是我有问题，真的是周锦岳的种种和大家都觉得一向波澜不惊的我要在这上面小题大做的不理解逼得我要发疯，他现在居然因为自己的妹妹和我这么大吵一架，真是更加不舒服了。
事情总不会以过于美好而告终。
周锦岳对我是越发的冷淡了。而这一切，尽管我觉得是自己太敏感想太多，但是我心里总是不舒服。
我靠在豆蔻剧场门口发呆。最近各个社团都在这里排练。马上就是期末大汇演，每个社团都是一副焦头烂额的样子。Breakhop和Mischeif共用豆蔻剧场排练，据说是有个合作。
“哟！”靖康先看见了我，“嫂子快进来，周锦岳在这儿呢。”
周锦岳听见了连忙跑出来，看见我就笑了。
他的笑容很好看，是疲倦时看到绿荫的笑，盛满阳光，不惨杂任何负面情绪。尽管我知道他很辛苦也有许多烦恼并且自己刚才的形容有些矫情。我把声调调整在最甜美的位置，笑意盈盈：“贾钰莹在么？”
一曲正好终了，剧场里安静得落地听声。所有人没动。半天，周锦岳从嘴里吐出一个字：“在。”然后朝里面望了一眼。
贾钰莹放下毛巾直起身子，望了望陆景音，陆景音点点头。贾钰莹快步走出豆蔻。
半晌，贝临迩问：“你和文怡若吵架了？”
周锦岳摇摇头，没说话。
他简单收拾了一下：“我有事先走了。”
从学校出来，我看见周锦岳一个人站在门口。他的手插在口袋里，单脚着地，另一只脚踩着身后的墙，身体微微靠着墙壁，头垂下来，夕阳下我看不清他的脸。
这样看着他突然让我觉得我和他好遥远，好像我再也触碰不到他了一样。好像他会马上消失，像夏日里烈阳下的一滴水，唰地一下就气化掉，消失得彻底。
这样想着，我不禁有些害怕。
他突然抬头望向我，然后疲倦地笑了笑，朝我走来。
“我请你去看剧吧，人艺的实验剧场新出了……”
“不了，我要回家。”
“很久都没有一起回家了。”
“我住校了呀。”我回答说，尽管我随时可以回家，住校只是为了更方便一点。
他自顾自地说着话，不知是说给我听还是说给自己听。我们每次上学都会经过这条覆雪路，这条路上四季都会有白晶晶、亮闪闪的一层像是沙子一样凉凉的细小坚硬的颗粒铺满整条路，就像是下了雪一样。
“你在怪我最近没怎么和你联系吗？”
“怎么会。”我低下头，“我知道你最近忙。”虽然我没有掺杂任何情绪在说的话里面，但周锦岳一定明白我想说的是什么。嘉学里他和贝临迩最聪明，不管我再怎么掩饰，周锦岳肯定明白我想的是什么。
“文怡若，对不起。小丞是我妹妹，我必须为他操心。”
“你有时候有些过。”我叹了口气，“放学要陪她走，下雨宁愿自己不打伞也要给小丞一把。还有她脚崴的那次，你也太……就差抬着轮椅送她上学了。”
他停下来看着我，没动。我也没动。他笑着叹口气，伸手揽住我，轻轻地在我耳朵旁边温柔地说：“你别生气了。”
覆雪路上一阵风吹来，阳光不再那么刺眼了，路上的雪沙扬起来，形成一个小小的旋涡。那一刻，我所有的委屈所有的怨恨都消失了，就剩幸福地掉眼泪了。
抱住我一秒以后，他的手机尖锐地叫起来，他接起来“喂”了一声，脸色沉重起来。“嗯，我马上。”语气是温柔的，包容的。
周锦岳飞快地对我说：“我有点事，你先回家吧。”然后跑起来消失在覆雪路上。
他跑得很快。我就这样看着他。
我真后悔他接电话时我偏头正好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小丞。
我攥紧了拳头。
我突然不后悔把贾钰莹叫出来了，周锦岳你这么尽心尽力，这次你还怎么帮她，先管好你自己吧。
直到他后来更加忙、更加没时间顾到我了，我觉得他的潜意识里明白我是不会离开的，所以才选择忽略我。我也才明白，他可以为了小丞、为了Yoyoung而放弃和Breakhop合作。
我觉得我信心全失。
我的漂亮像是天生的，从小学开始，我便享受着被众人包围的日子，甜甜地对每一个人微笑，经常有大人赞叹道：“这小姑娘真可爱！”过来逗逗我，都愿意跟我多说几句话。
后来我就不想再对每个人微笑了。你以为我在炫耀？你根本不懂。
上学放学，都会有男生跑过来搭讪，一副贼溜溜的眼神盯着我，让我觉得浑身不自在。更让我觉得自己很掉价。
“文怡若你恋爱了吗？”男生明知故问。
“没有。”我摇摇头，心里面怕他再往下问。
“那光棍节一起去看电影吗？”
“不了，我那天晚上有英语课。”
“那圣诞节呢？”
“社团有活动，我和大家一起过。”
“跨年呢？”
“……跨年还太早了吧，还不知道要不要上课。”
“肯定是要放假的啊。”
“到时候再说吧。”
这样的事情几乎天天都要发生。
我无比苦恼。我很想对每个人都温柔和善，可是那样自己会被烦死。
我收起了自己的好意，从拒绝第一个男生开始。
马上学校里风言风语地流传着文怡若开始高傲起来了，便不把别人放在眼里了。
我这次不害怕了，觉得这样总比自己的生活被打乱了的好。这样的言论传得越是厉害，就越少人有勇气站在我面前“骚扰”我，或者浪费我的时间。
尽管是这样，还是有不少男生在打着我的主意。
“你再多叫点人吧，大家一起去热闹一些。”我噼里啪啦地回复短信。
“可是我就想约你一个人。”男生那边的态度也非常明确了，说话也很大胆。
嘴角露出一丝苦笑，自己分明和这个的男生只是知道名字而已，对方这么草率性急，这样得喜欢，自己真的宁肯不要。
这是自私的、只是想满足自己的喜欢。
我只好回复自己有事。
“好吧，”男生无不遗憾地表示，“下次还约你啊，一直约到你答应。”
觉得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反上来，止不住难受了一把。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着。我从当时开始深切地体会这句话。
可是对方也没有什么恶意，自己唯一的办法就是赶紧找个人来替自己挡住这一切。
找谁好呢。我曾经想过紫城一霸，有他来罩着，谁能拿我怎么样。
可是一霸实在是看上去就让人觉得害怕，我觉得去找他是在给自己挖坑，我万一到时候陷进去出不来了，全紫城都没人救得了我。
所以第一人选当时想的是贝临迩。社交广泛，人也聪明，可是好像还是喜欢Southewest民舞社的李子妍和Yoyoung的阮俐萧，好巧不巧两个人都是副社长，虽然具体是哪一个我还在观察，虽然表露得非常少，但是我还是不愿意冒这个险。
第二选择是周锦岳。非常聪明，互惠互利。就算大家没什么感情，但是毕竟没什么损失，周锦岳也很难说不受到和我一样的事情——不得不花时间在无效的社交上。
可是这一年多来，我好像越来越在乎周锦岳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