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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进山

黄二毛成为村尾寡妇黄家的大儿了,前头的大哥黄大毛一场伤风归了西,还懵懂的他,在祖母黄家太婆克夫克子丧门星的咒骂中沦为黄寡妇的长子。

大毛未成年,不能埋入族坟,让村中好心的邻家叔伯带到后山掩埋去了,八岁的二毛被哭泣的黄寡妇紧紧搂在怀中,看着在炕上冻的瑟瑟发抖的两个妹妹,幼小的他知道了大哥再也回不来家,人没了死了,只觉着今年的秋天比往年来得都早都冷!

天冷了村附近的嫩猪草让人打光了,要想让猪吃好,必须往山里深处寻找。

黄二毛背上篓框,怀里揣着头天晚预做的早食玉米粑在瑟瑟的秋风中,踩着还沾着露水的湿地去了后山打猪草。

他没有回头,六岁的大妹正在井边打水,人儿单薄太小了,手上没劲,所以每次摇轱辘上来的桶里只有浅浅的小桶水,倒入木盆里再一次次转入比大水缸中。

三岁的小妹瑟缩在灶边的草堆里,靠着灶火的余温取暖,家里唯一的薄被随着黄大毛下葬了。黄寡妇不想大儿冰冷的躺在土坑里,不顾众人的反对,用家中唯一的一床薄被将大儿裹住埋去,心愿他下辈子不要投胎穷人家。

锅里是加了野菜的玉米渣煮的粥,为了早早进城置办过冬的棉被,黄寡妇揣着熬红眼赶出的绣品,天不亮出了门。

靠山外围的嫩猪草已经打不到了,黄二毛裹紧身上的单薄夹衣咬牙决定往山里深处寻,大哥死了,只有他来接手打猪草,猪是家里除开绣品的唯一收入,不能养瘦了。

秋天草木枯黄,本应是丰收喜气一片,但因近闲村位处北地,又是最靠近化外之地的北边,冷得格外早,一年一收所以农耕并无大的收益,村民也只能勉强混个肚皮饱,这还是灾年除外。

大山深处,大树虽已落叶枯黄,但繁茂密集的枝丫挡住了清晨的阳光,还是乌糊糊一片,黄二毛忍住怕意,拿着长树枝在地上划拉着走,瞪着大眼寻那猪草或是野菜吃食,往常偶尔随大哥来山里便是如此。

鸟啼走兽跑爬声中,光线渐渐亮起来,在一块儿凹陷的山坡地里,黄二毛发现了一簇还绿着的猪草,他飞奔过去,打下猪草装进框里,勉勉强强小半框但也算是有收获。二毛喜欢着,拿出早食玉米粑咬了一小口放入怀中,咀嚼着压住腹中进山时便有的饿意,继续往山里寻去。

绕过一片荆棘丛生的杂草地,又穿过几颗缠枯藤的老树,黄二毛渐渐停缓下脚步。

噗茨噗呲的声音从前斜方传来,那里有一块大石头,黄二毛毕竟是个孩子,好奇着轻巧地飞快爬上那大石头上一看,原来石头后面一只小花狸猫被一条小孩手臂粗的蟒蛇缠住,二毛刹时面色苍白,后背出身冷汗,被吓的一动也不敢动。

这是蟒蛇,前几年村里有个放羊的孩子就是在山脚下,被条蟒蛇给活活勒绞死的,当时是农忙时节,家家户户都在地里干活。等发现把大蛇赶走时孩子已经身体都凉了,那户人家也是孩子多,孩子妈哭过后家人就草草的掩埋了。

在以后村里的小孩没有大人的带领下轻易不敢进山,偶尔还有村里几个妇人说的绘声绘色吓唬吓唬到处乱跑的小孩。说起那死去的孩子身子软软的,全身那骨头都被那蟒蛇绞碎了。听到的孩子没有不害怕的,黄二毛也是如此,即使没清眼所见,心中也是恐惧的。

那只小狸猫有成人一个半巴掌大,黑纹浅花毛色蓬松,还带有幼仔的肥肥肚皮,平常看着一定可爱肥嘟嘟的。可如今已经被那蟒蛇绞得双目临眶圆瞪小嘴张开,发不出嘶哑声息,只后肢小腿微微有轻弹下,幅度小的几乎是错觉。

黄二毛看得很是不忍心,眼看那蟒蛇张开大嘴开始脱鄂准备吞食狸猫,黄二毛居高临下俯身用手上的树枝向那蟒蛇挥去。

那蛇猝不及防的被那枝木击中,惊吓之余便松开小狸猫,伧促游离而去。黄二毛看那蛇离远后,腿软的便从那石块上滑落下来,没想到那蛇轻易的被驱赶走了。

半响二毛从地上坐起来,抱起那只小狸猫,入手软软热糊的毛绒小身体,虽不动弹但四肢也未僵硬或绵软碎骨,大概晕过去应该无事才对,二毛猜可能被大蛇勒晕了。

看着狸猫起伏的肉肉小肚皮,圆糊糊毛绒的小脑袋,还有粉粉的鼻头,可爱的让孩子气的黄二毛将小狸猫抱入怀中生出想带回家去的念头。再把这只小狸猫孤零零丢这里,难保那只蛇又游走回来吞噬掉它。

黄二毛将小狸猫放进篓框里的猪草上,背起继续寻找起猪草,林中光线渐渐亮起,远处居然有一片野栗子树。因前段时间下过几场大雨,林深太阳晒不到那湿地,所以湿地上栗子的带刺外壳便被泡腐炸开,露出里面的棕色果实。

板栗!这可是好东西,可以加在杂粮煮粥吃,香甜可口也饱肚子。黄二毛不顾刺手的疼痛,用捡来小石子加棍子撬开那刺壳,掏出里面的板栗。再剥开壳去里面软皮露出黄灿灿的果肉,放入口中脆甜可口确认后心中狂喜。

遍地都是无人来捡的果实,二毛认真的将这刺皮果划拉到一能见光的干地面上,堆成小山状后便坐地慢慢剥去那带刺外壳。

见到食物的欣喜二毛只顾埋头剥那带刺外皮,他没发现筐里那只小狸猫醒了过来,正爬坐在猪草上,用前肢捧着脑袋左右摇晃中,慢慢吞吞站立起来,扒着筐沿跳出来。走向山中深处时,忽然又转回来向黄二毛走去。

黄二毛低头剥刺壳不知时日,直觉脖子有些酸疼,他抬头活动颈脖时发现那只小狸猫不知何时已坐立在自己面前,大头歪斜着看着自己。

“啊,你醒了啊!这下可不能带你回家啦!”有些遗憾可也知道小猫也是离不开猫妈妈的,看着剥出的板栗收获不少应该可以将篓筐装满,黄二毛觉着也该回家了。

小狸猫冲二毛呜呜喵喵乱叫一弃后就跑远去了,黄二毛不在意,笑呵呵的把地上剥好的板栗装入筐中用猪草裹住,好不让它们从筐缝眼里挤掉出去。

黄二毛背着筐心满意足地想快些下山回家,娘去城里一时半会儿也赶不回,家里就两小妹妹做不了多少活,再看秋冷后就是寒冬,烤火煮饭的柴火还没备好,等真到冬天大雪封山时,再想拾些柴火,也要雪后出得了家门才行。

急着下山的黄二毛发现归路并不好走,他找不到来时下山的路,大人都会在山里的迷路不知归路,何况他这八岁的孩子,第一次独自跑到深山里。

二毛快要急得掉眼泪时,先前那只跑掉的小狸猫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在离二毛几步远的地方。小狸猫向黄二毛抬抬右前肢,然后转身走了几步。回头发现二毛站那没动,又向黄二毛抬抬前肢,接着转身走。

这样三番四次动作后,黄二毛懂了,小狸猫是要他跟着走。一人一猫在山里左转右绕,二毛才发现自己真是胆大居然独自跑进深山里了。

黄二毛没发现,身后走过的小路在他和小狸猫走过后又重新变成无路的荒草地或树丛大树。他只看见前面小狸猫带的路越走越开阔,等看到山下的村庄时,黄二毛提起的心放下了。

“谢谢你小狸猫。”黄二毛试探性伸手摸摸狸猫头,那狸猫没躲,反而用右前肢扒了下黄二毛的手后便转身甩着尾巴离去。

二毛没多停留,向山下走去,他没发现身后那只远去的小狸猫正歪着脑袋瞪大眼睛看着他走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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