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世人说小六是灾星，可实际上，那就是世人说，就好比这鱼眼窝，鱼骨头，世人说不能吃，是垃圾，可实际上呢，那是大商朝的人，有眼不识金镶玉。
关凌怔忡了，愣愣的看着娘亲，拿着裙角，重新把东西包好，然后再提在手中，小心的护着。
“娘，娘亲。”
关莳继续微笑：“知道蛇和蝎吗？”
关凌赶紧点头：“知道，江家哥哥那里就有。”
“那世人怎么说蛇和蝎的？”
关凌想了想：“说是毒物，会咬死人。”
“那江家哥哥怎么说它们。”
关凌骤然眼里清明，小脑袋也低了下来，他明白了，娘亲是想告诉他，这些东西，并不是垃圾，而是好东西。
“江家哥哥说，那是救人命的良药，是好东西。”
看到凌儿头都低到了胳肢窝，满脸的愧色，关莳嗔笑的拿手肘碰了碰他的头。
“娘亲的傻儿子，世上皆醉我独醒时，是要被人用怪异，又轻蔑的眼光打量的，可这算什么呢，无非就是几个白眼嘛，人生在世，谁没受过白眼，趁着他们还没发现，这是个好东西，咱们这就叫，抢先机，占尽天时地利人和，拣漏了。”
关莳低声大笑，若不是嫌手太脏，她还想摸摸关凌的脑袋，这知错就改的模样，实在太叫人喜欢了，她的好儿子。
关凌恍然大悟，顿时云收雾散，惭愧的小脸也浮满了笑意。
娘亲说的对，当别人都不知道小六叔叔是好人的时候，就叫世人皆醉他们独醒。
“娘亲，凌儿明白了，让凌儿来帮您拿吧。”关凌真是后悔，后悔刚才没有陪娘亲一起拣，他真是不孝，居然真有那么一刻，觉得娘亲丢人显眼了。
关莳笑的温柔，无比信任的把包袱给了关凌。
既然他已经知道错了，那么她就应该给予他信任，然后把划破包袱的事，当成看破，不说破。
端坐在桌前的同九凤眸微凝，好一句世人皆醉我独醒，明明做了丢人显眼的事，却信口雌黄，理直气壮的找借口。
很好！
果然天性狡辩，能言善道，又低三下四的关家女。
“凌儿，东西还是给我吧，你牵住我的袖子，人太多，我们别走散了，现在就去找江家哥哥。”关莳经过鱼摊，忽然后背微寒，眼皮猛跳，顿时心突了突。
关凌听话的把包袱又重新给了娘亲，一边牵衣袖一边低语：“娘亲，这东西那里好了呀？”
关莳笑了，她的儿子是个好奇宝宝，如果这个时候再不说，指不定在心里绕啊绕的。
“嗯，娘亲考考你，你知道腊子还叫什么吗？”
关凌摇头：“不就是叫腊子吗？”
“不，它还有个好听的名字，叫王鲔鱼，而且此鱼只在特殊的江海才有，它们平时都栖息在近海的水域，只到可以繁殖的时候，才会迎风破浪，不畏千难万险，洄游到江河中产卵，它们的一生，都在江海中洄游，是非常了不起的大鱼。”
“江海？什么……是江海？”关凌惊讶的抬头，娘亲说的这些，好神奇啊，他从来都没江家哥哥说过。
母子二人渐行渐远，但她的声音，却像拧线入耳，一字不落的响在同九耳边。
江海！
他扬眉，目光微敛，迤逦着长长的广袖，轻飘飘的站了起来，走出鱼摊。
桌上的鱼羹丝毫未动，好像刚才他只是走累了，所以进来歇歇脚，杜老板毕恭毕敬的送走同九，脸上很是失望，没能得到赏银啊，真是小气。
“江河万古，海纳百川，像咱们的霞江，它奔流不息的流啊流，就会注入到最大最美的长江，而长江的水，同样也会流啊流，从西往东，一直横穿咱们的大商，然后流到大海，这就叫江海汇聚，海纳百川啊。”
关莳很乐意给儿子科普地理，只要想他知道，她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原来是这样啊，那，大海是什么样的？”关凌被娘亲形容的画面吸引了，忽然之间，他觉得娘亲好厉害，好像和江家哥哥一样，什么都懂呢。
“大海啊，它很大很大，大到比咱们所站的陆地还要大，天下所有的水，都在它那里，但是它的水，却不能喝。”
“为什么？”关凌睁大了眼睛，一闪一闪。
“因为大海的水是咸的呀，咸的没法喝，人喝了就会生病。”
“啊，为什么它的水是咸的？那大鱼怎么办？它不会咸死吗？”
关莳开心的笑，她是真想给儿子讲故事，可惜这儿不适合，她已经看到江宁了呢，朵儿那小丫头，手里还提了三盏灯，很漂亮呀。
至于边上的米嫣儿还有唐柳红，脸色一如她走时，那么难看。
“人为了适应大自然，可以飞天入地，也能像神农那般尝百草，那其它的动物，也是一样的啊，大鱼为了适应自然环境，付出了努力，就不会再俱怕海水太咸，而且大海里除了鱼，还有很多很多的动物，就像珍珠，它也是来自大海的贝壳。”
关凌吸了口气，看着娘亲胸有成竹，似乎无所不知的样子，眼里满是兴奋。
“珍珠是大海里的啊？我还以为它是石头打磨出来的，娘亲，那大海里还有什么？”
“有很多啊，大海就是一个巨大的宝藏收容所，想从它那里拿东西，就需要很大很大勇气的，凌儿，我看到朵儿和江家哥哥了，等回去，娘亲再慢慢跟你说好不好？”
想听故事的心被中断了，关凌很遗憾，但也没有再纠缠，非常乖巧的点点头，按捺住数不尽的好奇道：“好，等回去的路上，娘亲再讲给我听行不行？”
“行啊。”
远远吊在后面的同九，也不知道为什么，鬼使神差的就想听她把话说完。
每听她说一句，他就会在心里反复咀嚼，只到她忽然停下，才微微眯了眯凤目，似有一丝意犹未尽。
她此时，应该不会再说了。
看样子，也不是个不学无术的，到也对得起上饶村的娇养。
修长的五指摩擦着扇面，同九开始琢磨米修文这个人。
她是在米家学的识文断字，那么这些东西，也理当是米修文所教。
博学多闻，果然是个人材。
那就再缓缓吧。
同九凤目微敛，收起玉扇，慢步轻移的走向醉仙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