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的凌儿果然聪明，是的，小六只是比我们多了一根手指，没有什么祥和不祥，这人的命运，其实就是掌握在自己手中，就好比娘亲刚才打的比方，如果低头看路，步步稳健，那自然就不会踢到石头。”
关凌听关莳夸他，脸上露出兴奋的喜悦，顺口便接道。
“如果樵夫也注意，就不会踩到蛇，自然也就不会被蛇咬，娘亲，我都懂了，好和不好，其实都是看自己。”
唯有关朵一脸懵懂的眨眨眼，然后左顾右盼的抓起她的五粒石子道：“那，那朵儿接不接得住，也是朵儿自己的事，不是因为手太小，石子太多吗？”
“哈哈哈哈。”关莳笑出了眼泪，瞧瞧她这一儿一女，多会举一反三啊：“不，朵儿手是还太小，所以才握不住五粒石子啊，只要朵儿再长长，长的像娘的手这般大小时，就能轻轻松松的全部接住啦。”
关朵娇笑的钻进关莳怀里，一时间，屋里欢声笑语，好不温馨。
直到吹了灯，关莳左边抱着关凌，右边抱着关朵，压低着嗓音慢悠悠的道：“如果小六哥哥来找娘亲，你们一定不要嫌弃他，也不要害怕他，他其实，也是个聪明的好孩子，只是他太缺爱了。”
黑暗中，关凌睁着亮闪闪的眼睛，紧紧的靠着关莳，嗡声嗡气的道：“什么是缺爱？”
“就是没有爹娘疼爱，吃不饱，穿不暖，无人问津啊。”
关朵打了个哈欠：“小六叔叔真可怜，还好我们有娘亲。”
关莳笑着亲了亲她：“是啊，你们有娘亲，娘亲爱你们。”
她的两个小屁股肉肉哟，抱起来就是舒服，软绵绵的。
这话一说完，关凌的身体就僵了僵，随后就靠关莳靠的更紧，他把头闷在被子里，喃喃的道：“娘亲，你要一直这样爱我们。”
他说的很小声很小声，小声到关莳差点就听不清，骤然间，关莳鼻子真的犯了酸，心也软的成了水。
她没有回答，但却用手，用力的抱紧了关凌，以肢体的语言告诉他，她会的。
她会一直，一直的，爱他们。
直到有一天，雄鹰展翅，乳燕成凰。
这般贴心暖胃，冰雪聪明的孩子，她没有理由不去爱啊。
……
这一晚，母子三人睡的香甜，而远在刘家坳的小六，却久久不能平息，关莳的那些话，就像两颗小石子，激起了他心底，千层万层的浪。
她说世人愚昧，她说他独一无二，她说他的六指很漂亮，她还说她是上天派来的宠儿，直到最后，她还说，他可以去上饶村找她。
他知道，她是那两个野种的娘亲，他一直觉得，野种比灾星幸福，因为野种至少不会挨饿受冻，而她，肯定也经常，用那种温柔而又祥和的目光看他们。
原来，他和他们，并不是真的同病相怜啊。
他们是有娘亲疼爱的。
小六紧紧的捂着胸口，那里贴身放着十枚铜钱，他用绳子窜了起来，还藏在衣服的夹层中。
这是他长这么大，第一回得到的钱，他想，这十个钱，那怕就是死，他也不会花，因为这是她给的，一个铜板，就代表着她的一句话。
可是十个铜钱怎么够呢？
她说了那么多啊！
……
“娘，家里没菘菜了，我去地里转转，顺便再打些猪草回来。”
关莳把早饭端到上房，就这么对刘氏道。
刘氏瞥了眼关勇，端起她慈母的架子，好似极为不妥的开了口：“这正月十五还没出呢，打什么猪草啊，你去地里拨几棵菘菜也就行了，那些粗活，晚点我叫你嫂子去。”
“没事，今天天气好，我也正想出去走走，大哥不也上山砍柴了嘛，我那能闲着。”关莳摆了摆手，不等刘氏再说什么，就出了上房。
关平是不是去砍柴她不知道，但她知道，关平走的时候，带了套索，显然是想去山里套些野味。
一般来说，冬天是守猎的好时候，只要山上积雪不深，什么山鸡，獐子，是肯定会出来觅食。
而庄户人家嘛，冬天的时候也清闲，地里的没活要干，心思放到山上，实属正常，这不，关平拿着东西上山，关勇连个屁都没放。
回了屋，关莳就把准备好的火把，冰刀，以及火捻放进了竹篮，然后再叮嘱了关朵几句，让她在家好好陪着关凌后，就出了门。
天气是越来越暖和了，等立了春，肯定还要暖和，所以她存冰的想法，是刻不容缓。
一进落霞山，关莳就看到冰面上蹲了两个人。
那两个人，背对着她。
一大一小，戴着纱罩斗笠。
大的穿着月牙白的长衫，长长的广袖，都拖到了冰面上，衣衫的边角，用的还是金线纹祥云，一看就非富既贵。
而小的那个，个子看似清瘦，穿的到是紫气东来，边角压的也是金线祥云。
两人优哉游哉的坐在冰面上，下面支的似乎是马札，宽大的衣袍一盖，像是一白一紫的两尊神。
关莳纳闷了，这两人大年初四的，不在家猫冬，跑到冰面上坐着谈人生，谈理想么？
也不嫌冷的淡疼。
关莳犹豫了一会，还是走近了，她想，就算有外人在不好凿冰，但她还是应该进洞里先看看，毕竟这存冰，存才是关键。
可等她真走近了，才发现，两人手里居然握着鱼杆，而那冰面上，居然给破了个洞，两条鱼线，就那么垂直掉里面了。
关莳牙痛，心想，这湖里有鱼么？
明明是一大一小的男人，居然还像个女人那样，戴纱罩斗笠。
不过看这气定神闲，以及穿衣打扮，估计不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就是什么酸书生之类的，否则，那个务实的庄稼汉子，能有这种闲情逸致，跑到冰面上挨冻钓鱼。
关莳看仔细了，也不说话，沿着湖边就往半山腰走。
白色的斗笠微微动了动。
“九哥，这儿怎么还有女子来。”说话的是紫气东来，声音压的很轻，但极为悦耳，如金玉相击。
“是附近的村民。”叫九哥的凤眸一转，声音就像他的眼睛，云淡风轻，如羽毛划过。
“看她提着篮子，来这要做嘛？”紫气东来很好奇，但说归说，身子却没动，端是好耐性。
九哥没理他，但隐在纱罩斗笠的眼睛，却是跟着关莳而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