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绿初这么不无揶揄的发问,白胜白玉般的脸上微微一红,微笑着说,“上三天共有八百世家,因为破天的连累,贬入下三天的有上百个。麒麟族虽没能幸免,但也不是最倒霉的那一家,听说有的世家在下三天里以屠宰人族为生,用人族的话说,干的是杀猪的营生。”
绿初淡淡的哦了一声,埋头继续吃面,她只是随口问问,白胜说了什么,她并无兴趣细听。
白胜耐心的等着绿初把那碗茄汁面吃完,细心的递过去一张上好丝帕。绿初接过,摊开看了一看,问,“没有擦过鼻涕?”
白胜愕然,继而笑道:“何至于。”
绿初擦干净油汪汪的小嘴,又旁若无人的擦了擦鼻涕,把丝帕叠起来,抬头向白胜一笑,“别介意,吃面吃得挺痛快的,最后再来这么一下子,整个人就觉得舒服至极。这帕子脏了,你要是不想要了,直接扔掉就是。”
白胜接过丝帕,默默的看了一眼,放回身上,没有说话。
绿初惬意的站起来,走到窗台前,声音响亮地朝铁盒子里扔了一把零钱,向颇为富态的老板粲然一笑,把脑袋凑近窗口,轻声向他说道:“喂,问你一个事儿,那位慢腾腾收拾碗筷的女人是你家娘子?”
面摊老板憨厚一笑,嗓门敞亮的答道:“可不是嘛,我俩凑合日子有二十年了。”
绿初微微皱眉,好奇问道:“她性子慢如蜗牛,能忍受得了?”
老板深深叹气,连连摇头,”没办法,又能怎么样?她不嫌弃我又蠢又脚臭,我还好说她又笨又刻薄。”
绿初颇是理解的点点头,回到方才吃面的桌子前,等了好大一会儿,那老板娘端着盆子,温吞吞的走了过来,绿初冲她一笑,突然揪住她的粗壮的胳膊,拔出腰间的峨眉刺,一把抵在她的脖子上,恶狠狠的说,“你这个又笨又刻薄的娘们儿,干活这么慢,怪不得客人越来越少,再不改了性子,本姑娘杀了你。”
老板娘杀猪似的嚎叫着,连连点头。
绿初放开她,把峨眉刺收回,扭头朝瞠目结舌的面摊老板眨了眨眼,得意的一笑,对站在一旁微笑的白胜说,“走吧。”
白胜回头见那老板娘手脚利索的收着碗筷,禁不住哈哈一笑,说,“郡主,真有你的。”
“这么好吃的面摊,我可不想他做不下去,所以,不得不管教一下他家的懒婆娘。”绿初揉着太阳穴,看了一眼渐渐消隐的晚霞,轻声叹了一口气,“那人怎么还不出来?莫非小命已经没了不成?”
白胜陪绿初在四机胡同转了一天,这时终于忍耐不住,出口问,“咱们在等谁?”
“当然在等李恒。”绿初说。
过了一会儿,又说,“听说前几天蓝七要了李恒的小命,不过我觉得这事儿有些古怪,我不相信他会这么容易死。”
白胜心里涌起一股说不清楚的不快,“李恒?就是那个被人像死狗一样扔在街头的少年?她说起他的时候,为何口气像是在说自家人一般?她行事向来出人意料,以后若是天天面对,还不让我头疼得很。”
就在这时,他们看见奄奄一息的虎皮椒被两个蓝府家丁抬着,丧家之犬一般的穿过人群,往城南跑去,经过的路上,涟涟坠落成一条血线。
“一定是李恒。”绿初兴奋的说,“我就知道他会出现,一出现必定要把以前受到的窝囊气一股脑的发泄出来。”
“蓝七今天会出现在哪里?”绿初转脸兴冲冲地问白胜。
”今晚有郎魁大会,他作为凤桐城最爱出风头的人,自然会去参加。”
“咱们这就去郎魁大会上瞧瞧。”绿初说着,拉起白胜的手。
白胜虽然握着绿初娇软的小手,但是想起那个李恒,始终不快乐,可是,此时此刻,他心里却是一阵温柔,希望就这么一直陪着她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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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婆婆的安葬事宜,宁二娘一手揽了过去。李恒也不推辞,径直往城南蓝府走去,他要去找蓝七的后母彩夫人,实施复仇之事。
离蓝府尚有一条街的距离时,一辆疯狂的马车自天而降。
拉车是一匹人马,只见它四蹄在半空中翻腾,一脸戏谑。将要着地时,突然伸出前蹄,在地上一踏,再次带着车厢跃到半空中,车厢里响起一片女人惊慌的尖叫声。它那张冷酷英俊的脸上不怀好意的笑着,显然是在故意逗弄车厢里的女人们。
这匹人马自恃身份特殊,平时是嚣张惯了的,它身在半空,眼瞅着路人吓得四处逃窜,而街中心却大咧咧的站着一个身穿青色敝衣的人族少年,心里不禁怒火顿生,仰起脖子嘶鸣一声,碗大的蹄子虚空一刨,劈头向他压过去。
眼看马蹄就要狠狠砸在他头顶时,一个把头探出车厢的女孩子尖声叫了起来。
李恒皱了皱眉头。
“女人总是这么大惊小怪。”他想。右手掌心迅捷的在空气里一旋,紧握拳头,冲着马蹄子迎了上去。
人马只觉一股大力从蹄下震了过来,撼动起一片气波,下坠的躯体一滞,顿时又被反弹了出去,嗖地一声,蹿往云层深处。
它听着剧烈的风声在耳旁呼呼吹过,低头看着地面上的屋舍行人迅速成为一个个黑点,一片狂傲之心霎时化为惊恐颤栗。四个粗壮的蹄子慌乱地扒着空气,活像是不会游水的大笨鹅被扔进了河里。
它从一片云层中穿过去,终于升到了顶点,开始坠落。
轰隆隆。
这辆出尽洋相的马车,伴随着满车厢女人的尖叫声,一头往街道上砸落。
李恒仰头看着,待马车将要坠地时,倏忽抓住马鬃,运力往旁边一扯,卸去了大半的坠力,反手紧贴在车辕上,以全身力道托着车厢,助它平稳的落在了街道上。
他翻身上马,拍了拍人马那张苍白的脸,笑着说,“怎么样?那股傲娇的劲儿过去了吧?”
豁啦一声,布帘子被掀开,一个少女呱唧呱唧拍着手,声音清脆的说道:“大侠好身手,制服了这匹坏马,只是把我们姐妹吓得够呛。”